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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旋律题材空白电视剧咳工会之二
打印此文 发布时间:2013/5/6 16:08:36 | 人查看
 
(以下先刊出《咳,工会》结尾两集。中间部分将陆续在之二、之三……刊出)
      ……
      薛经理:“对!就是!公司老总也必须执行我们职工大会依法作出的决定!”他语气特别突出了“必须执行”四个字。
“好!”“好,好!”“必须执行!”……众人鼓掌。
 
“职工大会决议。又是工会搞的什么决议。”殷副总裁手里拿着决议的抄送件,不屑地往茶几上一丢,“‘……必须经职工大会审议,否则,不得支付’?我现在还是他们的董事长。什么时候到他们说了算!”
胡家驹马上从茶几上拿起《决议》,翻到第二张附件读道:“‘厂长必须……执行职工代表大会依法作出的决定。’哼,我总经理还得执行他们的决定?”
殷副总裁听后一怔,摸不着头脑:“有这么一条吗?”
胡家驹:“有哇。附在后面的法律条文,这……这里……‘《企业法》第四十六条 厂长必须……支持职工代表大会,工会……的工作,……执行职工代表大会依法作出的决定。’说是《企业法》说的。”
“《企业法》还有这么一条?”
“谁知道呀!……他们附件上是这么写的,谁知是真是假!”
“你这人就是死脑筋,拿来看一看呀!”
“拿……什么来,看一看呀?”
“说你从来就不学习吧!《企业法》呀。拿《企业法》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条哇。”忽然他思路有点错乱,觉得好像不对:“是……《企业法》吧?《公司法》还是《企业法》?”
胡家驹指着手上的《决议》,怯弱道:“《企业法》。这条写的是《企业法》。……我哪儿会带在身上呀。这是你家,你家里有吗?给我,我查一下。”
无意中,这等于将了殷大利一军。殷副总裁官不大,当久了,倒也惯了养尊处优,除了吃饭应酬拉关系,基本不学习,查资料这样的小事从来都是别人代劳。“书房,书房里找。”
“书房!……哪里找呀?!”书房这么多书,胡家驹面露难色。
“问我老婆。……老婆!……戴主任!……拿本《企业法》《公司法》什么的看看。……”殷副总裁吆喝着,使唤人惯了。
“回你办公室看去!……”殷夫人戴主任可不买账,出来劈头盖脑就是一句。“你那书房从来不就是做样子的吗!单位和别人拿来的书籍、学习文件,好多都是套装精装的,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你什么时候看过?”
殷大利好不尴尬,哑口无语。胡家驹卑微怯懦地,“戴主任,我想查一查《企业法》。”
殷夫人:“现在里面大都是孩子的书。课本、作业、辅导材料和课外阅读书好几年的,哪有你说的什么《法》呀!”她下了结论:“没有!”然后转身回屋。
讨了个没趣,胡家驹和殷大利干坐在一起。“那我……走啦。”胡家驹告辞。殷大利摆摆手让他去,没再吭声。
胡家驹走后,一会儿,殷太太出来,态度和刚才判若两人,问殷大利:“喂,我那事儿怎么样啦?”
“我这里不忙得紧吗!”殷大利。
“忙个屁!谁不知道你就忙在饭局上,天天吃请应酬,什么正经事都做不来!”戴主任的脸说变就变,脾气难以捉摸,转换节奏漂浮不定,脸上一会儿阴雨一会儿风暴一会儿晴,还野蛮固执,“……我不管呵,反正那个位置我要定了呵!”
“这次重组,连我都保不住了,你急什么急呀!”殷大利。
“当然急啦!你都老了,迟早该退了,保不住就保不住呗。我可还不老呵,趁你现在还有这么点权利,把我保住,以后也有你的好日子过不是?”
“我这不在慢慢安排吗!再说,你办事处撤不撤还没最后定呢!”
 
东莞(新莞)。市老干部活动中心里。老工会、石妈妈、石主任三人在院内花园般绿化带漫步。
老工会:“是呀,情况复杂呀!改革千军万马,排山倒海。其中个别小小单位,象你们公司那样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少见。”
石妈妈:“老李,您老工会了,您以往遇到的类似问题肯定很多,你怎么看?”
老工会:“到底是广州——省城,你们是省公司,考虑问题高一个层次。我们这儿遇到的工会维权,主要是拖欠工资类的问题,干活给钱,一了百了,大都还谈不上要求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当家作主。”
石妈妈对石主任道:“这里是民营企业多,中小企业多。外来农民工多。问题简单些,只要要回工资,就完事了。叫走人就只有走。”
石主任:“私人企业是这样,老板说了算。他自己的企业,弄黄了主要是他个人的事。国有企业不同,老板是企业的经营者,不是所有者。全民所有。工人和老板同是企业的主人。除了老板,法律赋予民主管理权,打工者也要当家作主。”
老工会:“确实是这样。像你们那儿,清理整顿,资产重组……本来都是大好事。但这么大个摊子,难免有个别人背离政策,甚至拉帮结派,借机排斥异己,达到私人目的。这时,制约机制,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就尤为重要!”
石主任仰头叹口气:“有时候,真是说工会没什么搞头,是个闲职。唱个歌打个球,发个电影票领个劳保,纯是福利工会。其实,真要做到民主管理,维护职工权益,还真不容易,有好长的路要走呵!”
老工会:“能有你们那样的觉悟,要自己做主,掌握公司的命运,掌握自己的命运,是不容易。大家都求生存。你两脚踩地的打工者勤勤恳恳,求生存;他原来花天酒地的宝座没了,他也要求生存。有些人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踏实做事做人,而是巧妙钻营,依仗权势,欺负弱势群体,居高临下,弱肉强食,……问题就出在这里。社会最底层的打工一族迟早不得不奋起反抗。”
石妈妈:“我看现在很关键是经贸委工会的态度。批不批你们健全工会的报告,抉择艰难。”
老工会面向石妈妈:“是够典型的。象他们公司这样的情况多了,总会量变到质变。问题是从哪个单位,在哪个点上暴露爆发出来。工会这时就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现在对他们上级工会,也确是一个考题!”
说着说着,三人走进一办公室坐下。“咦,那不是小李吗?”石妈妈指着电视。原来电视里正报道新闻。三人认真看起来。
老工会:“这是市委组织部组织的,回东莞工作的莞籍大学生培训。”
“讲课的老师是小李。都给大学生讲课了,不简单!”石主任。
“我一直就看好这孩子!踏实,厚道,为人真诚、热情。”石妈妈。
“听说你还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老工会。
“不是介绍,是他们原来就有的,年轻人生活中的‘三——人——舞’!”石主任故弄玄虚,把三人舞三个字说得很慢。
石妈妈告诉老工会:“这三人舞都跳了两年了。”
“我只是——点到为止。”石主任紧接着妈妈的话。
老工会:“哦?怎么样,有结果没有?”
石主任神秘兮兮地:“咳!就差这么一点。不过快了,等着看好戏吧!”
 
《工会法》单行本打开,盖在一个人的脸上。镜头推开,是殷副总裁只穿着四角泳裤半躺在泳池边的靠椅上。身边的小桌上是水果和彩色的饮料。这是一个保温的高级私人温泉小泳池。外面的天还冷,胡家驹从外面西装革履进来:“总裁,这次我去调钱,真的调不动了。他们拒绝支付。”
殷副总裁慢慢坐起身,不慌不忙地端起饮料含住吸管,吸了一小口,“不就是按那个《决议》,工会在那儿闹吗?!”
“对对。工会,工会。……一工会出头,就厉害了!还听说,他们让以前那个办公室主任石磊石回来当工会主席。”
“谁?!就那个被弄下岗那个?……一个都不在职的了,怎么当工会主席?!”
“他们说要创先例,非要选他当工会主席。”
殷大利顿了一下,“你想了什么对策没有,怎么对付?”
“那个姓石的回来,还真是不好对付。前年工会不就他挑的头吗!这次一回来,调钱就被拒付了。”
殷大利轻蔑地:“你好好学习一下吧!……”他把那本《工会法》单行本抛给胡家驹,似乎成竹在胸,自己已有了对付的办法,“哼!公司撤了,看他工会还有没有!”
“你是说,关闭省南下公司?”
“你看看《工会法》里第十三条,‘……基层工会组织所在的企业终止……该工会组织相应撤销。’”
“可重组方案中规定,要毛亏损的单位才关闭。省南下现在账上是盈利的。”
“盈什么利?集团给他还债的2000万拿回来,还盈什么利?”
“呵……所以,你现在500万,500万地调钱走,就是要调回2000万?”
“他够吗?你省南下账上总共才有1800万,我要回2000万,他还不是毛亏损企业?”
“可是,……可公司没有了,我,……我们怎么办?……”
“想这么多干什么,现在集团亏损几十个亿,你我亏了一分钱吗?这些年跟着我,你还捞得不够哇?……这次重组,我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跟着我,见步行步。”
“是,是,……多谢董事长栽培,多谢董事长关照!”
 
刘桂英提着篮子在超市。春节快到了,她想办点儿年货。超市里满是节日的气氛,货物琳琅满目。“桂英,买东西呀?”一位邻居大姐。
“想买点儿。你买这么多东西?”
“我们单位刚发了过节费,元旦的300还没用,春节又发500。好些是购物券,抓紧来采购采购。你们呢?”
“还没发。……呵,我那边看看。”刘桂英羡慕地看着邻居大姐把两大盒精装巧克力放进手推车,托词走开,摸摸自己的口袋,实在是囊中羞涩,真吃紧。在金灿灿包装花花绿绿诱人的糖果前,抓了几粒在手上,她看了好一会儿,看看价格,嫌贵,没舍得买,放回去。终究她把超市的篮子放好,空手走出超市,走到外面的地摊,挑了一个女孩子的发箍,红艳艳的。前面是卖衣服的摊位,她认真挑起来……。
 
某中学。刘桂英的女儿妙妙在学校课堂上。班主任:“这次学校组织深圳一日游,到世界之窗,很不容易。开阔眼界,增长知识,希望大家都参加。费用每人交100元,不足部分学校补。”
同学们反映热烈。“太好啦!”妙妙显得格外兴奋。
“老师,什么时候交钱?”有学生问。
“明天。”班主任。
妙妙收拾着书包准备放学。同桌的女同学:“还去接你弟弟?”
“嗯。你们玩儿吧。”妙妙背起书包。
走出课堂,她俩跟走廊上等着的三个女同学打招呼。三女同学:“妙妙一起去吧。”
妙妙:“干啥呢?”
一女同学:“这次期末考试我科科都90分以上。我爸爸奖给我50块钱,我想把它投到学校的捐款箱,捐给灾区建希望小学。”
另一女同学:“我玩游戏机还剩两块,我也捐。”
“我陪她俩去,咱们一起去吧!然后一起踢毽。”剩下的一位。
妙妙:“不啦。我支持你们,我有钱了我也要捐,学你们。”
同桌同学:“她还要接她弟弟呢!我们走吧。”她跟三人一起。
“拜拜!”“拜……”
“玩得开心点儿!”妙妙招呼过后,独自大步走开。
 
弟弟的小学门口。弟弟早已在门内等候。见姐姐来了,急忙提起书包跑出来。妙妙帮弟弟接过书包,两人一同回家。还没走两步,弟弟高兴地告诉姐姐:“姐,我们要去深圳一日游。”
妙妙:“你们也去深圳一日游!学校组织的?”
弟弟:“嗯,我们老师说的。这个星期我是班长,要带头。每人还要交100元钱。”
“什么时候交?”
“明天。”
“明天!”
“老师说,后天星期五就去。回来才放假。”
 
刘桂英提着刚买回来的东西回到家,见瞎奶奶摸索着在洗衣服。刘桂英赶快放下手中的东西,“妈,你不方便,多歇歇。”
“没事儿,我闲得慌。”
“妈,我给您买了身新衣服,你看,合不合身。”
“哎呀,我都老婆子了,随便穿,还买什么新衣服!给孙孙俩买。”
“买了。再说他们有学校校服,可贵了。妈,春节了,您老又高寿一岁。”她边说边把新衣给奶奶套上,“好看,好看……妈,您好福气!”
这时候孙女俩回来,“奶奶,奶奶……”小儿子撒娇地叫道,“奶奶穿新衣服了,我也要,我也要!……”
“有,有。……”刘桂英拿出各一件上衣,“给,我的乖儿子。妙妙,你的……”
妙妙放下弟弟和自己的书包,高兴地脱去校服,穿上新衣服,小红花的,很合身。妈妈一面蹲下身帮小儿子试衣服,一面回头赞赏地对妙妙,“还有个发箍,在那儿。”妙妙找出发箍,带上,对着镜子,侧过脸看看,又侧过身看看,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表露无遗。
“好看吗?”妈妈问。
“嗯。”感觉自己真的很漂亮,妙妙有点羞答起来。
“姐姐好漂亮,姐姐好漂亮!……”小儿子拍手叫道,“姐姐像新娘子!”
妙妙不好意思了,心里可美滋滋的。她没吭声,赶忙收起新衣服,小心地叠好拿回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发箍,忍不住再到镜子前戴上,照着。
“妈妈,我们要去深圳一日游!”小儿子。
“深圳一日游?”刘桂英。
“学校组织的,明天要交钱,100块。”小儿子。
奶奶:“我们家哪儿有这么多钱呀,一交就是100块。”
小儿子急啦,撒娇:“嗯,我是班长,要带头,我要去!”
刘桂英:“好,去,去!咱支持班长工作!”
妙妙:“妈,我们也……”突然又止住了。
刘桂英:“也什么?”她觉察到妙妙欲言又止。
“也……我们家也没这么多钱了……”懂事的妙妙声音越来越小。
刘桂英:“哦,再没钱,过年该花的还是得花。学校的活动,长知识,别的孩子去,我们孩子也去!”
小儿子高兴地搂住妈妈的脖子:“好妈妈,好妈妈!”差点儿把蹲着的妈妈推倒。而此时,妙妙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了。其实,妙妙并没睡着,而是装睡。刘桂英走出孩子的卧室,妙妙虽然没动,却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家的状况,很纠结,一直没好开口向妈妈要钱。
刘桂英回到自己和奶奶的睡房。“妈!”
“桂英呀,”瞎奶奶在床边手捧着装钱的月饼盒摸索着,“就剩两张100的了。”她拿出100给刘桂英,“给,小孙孙的。……咳,这月工会的补助也用完了,别再给我买衣服了,你自己都没买。”
刘桂英接过妈递过的100元,“让孩子去吧,长见识。再说班里选他当这个星期的班长,咱得鼓励他。”
“亏了你啦,你一个人拉扯我们老少三个,要是没有工会的困难补助,这日子怎么过呀!”
刘桂英:“妈,日子好有好过,紧有紧过,没事儿。”
“咱们日子紧巴巴的,春节,就只剩这一张和你身上的零头了。……”
“妈,照以往,单位应该还会有过节费,这个春节咱能过得好。”
“咳,过节费,这次元旦都没有。……”
“妈,说不定,春节一起发呢!”
“唉,就盼这过节费啦!”
 
清晨,鸟语花香。
妙妙收拾着书包准备上学。刘桂英帮小儿子收拾着。“妈妈,今天姐姐送我上学还是你送我上学?”小儿子问。
“妈妈送吧,去给你交钱。姐姐都送了好多天了。放学姐姐接你。”
妙妙见不用自己送弟弟,“拜拜,我先走啦。”
奶奶在厅里饭桌前知道妙妙出来了,“在这里吃了再走,有咸菜。”
妙妙:“不啦。”她拿起一个馒头。
奶奶马上递过一瓶水,“拿着,多喝水。”
妙妙啃口馒头,接过水,“奶奶再见!”说罢出门下楼。
妙妙刚出楼,碰到同桌的女同学。两人一道,女同学问:“钱带了吗?”
“我不去了。”妙妙答道。
女同学马上站住,“那怎么行!你是学习委员,课外学习,你要带头的。”
妙妙有些为难:“我,我们家没那么多钱。”
“没钱?”同学有点不理解,“想办法,找你妈要呀!”
“我弟弟学校也去,我妈一下子没那么多钱。”
“那也不行。……”
这时,弟弟啃着馒头和妈妈牵手出楼来。
“别说了,走……”妙妙压低声音,去拉同学的手。
“不行!……”女同学不乐意走。
刘桂英见状,问:“怎么啦,你们?”
女同学忍不住,“阿姨,学校组织到世界之窗,是课外学习,她是学习委员,不去怎么行!”
 “怎么不去?学习委员课外学习怎么可以不带头?”刘桂英带着批评的口气对妙妙。
妙妙委屈不语。女同学:“要交100块钱,她说没有。”
刘桂英想起昨天妙妙欲言又止,明白了。“怎么不说呀,要去,要去,有钱,妈还有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准备给弟弟去的钱,“拿去,快拿去!”
妙妙:“妈,这是给弟弟的……”
小儿子:“我的,我的,妈,我要去……”说着,就要哭了起来。
刘桂英一边催妙妙快拿钱,一边哄小儿子,“先拿去!……别哭别哭,咱们回去拿钱,都去,都去……”把钱给到妙妙手上,刘桂英抱起小儿子回楼。到了楼口,刘桂英回过头来,见妙妙还站在那里,挥手道:“去,去呀!”见妙妙还没走,“家里有钱,都去!”
其实,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钱,妙妙是知道的。这时妙妙已是热泪盈眶,她对着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抬头手拭着泪水。女同学在一旁高兴地高声道:“谢谢阿姨!”
 
天海大厦。
刘桂英在郑总办公室搞卫生。吴雨花进来走到大班台前看了看台面镇石压着的文件,拿开镇石,拿起文件。刘桂英关切地问:“批了吗?”
“几天都不见人影,我电话告他放到他台面上了。……哪儿批呀!看都没看。”吴雨花把文件递到刘桂英眼前晃了晃。
“过几天就放假了呀。”刘桂英。
“是呀,再晚了,就算批下来春节前都拿不到钱了。”
“过节费要节前发呀,哪有节后发的。梁总批不行吗?”
“梁总是副总,只管业务。这些都得胡总批。”说罢,吴雨花走出办公室。
 
东莞(或用别名“新莞”下同)。石主任家复式楼广舞会。
大家在吊着小彩串灯和彩纸拉花,屋内屋外都布置得很喜庆。
石妈妈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红红的一大把。石主任跟在后面。
“红包来啦!”李翠微见后高兴道。
打工妹甲、乙与李穗都应和喊道:“奶奶恭喜发财,红包到来!”
石妈妈满脸微笑道:“红包拿来,红包拿来了。布置好没有?好了都过来!”
“好了——”大家齐声喊,同时,收拾好工具,都坐了过来。
石主任妹妹石蕊蕊和牵头大妈也在。显然现在他们都是广舞会的成员。石主任:“又一年了,大家干得不错。去年前年春节大家都没休息,……”
石妈妈:“大年三十晚舞会都开着,大家都坚守岗位。”
石主任接着说:“嗨,东莞(新莞)是个移民城市,外来人占了绝大多数。春节都回家了,这里跳舞的倒少啦。所以,我们有经验了,今年春节我们也都放假!”大家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石妈妈:“大家都回家过个团圆年!”
石主任:“我们广舞会在大家的努力下,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收。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春节后元宵节的广东省第九届国标舞大赛,我和老妈妈算了算帐,商量了一下,今年年终奖每人三千。”
“喔!——”大家拍起手来。
石主任:“不算多也不算少。另外,过节费元旦800都用完了吧,春节每人1000。”
“喔!——”大家欢呼着都站起来。
石蕊蕊:“不过大家都别忘了,省里的国标舞大赛元月十五,就是元宵节在惠州举行呵。……”
石主任:“这次比赛最大的不同是,除了按传统的全能和摩登舞、拉丁舞的各单项赛外,还增加了像其它舞蹈比赛中情节舞的观摩,穿插在传统形式国标舞比赛的中间。你们的三人舞要参加。跳舞要投入真情实感,你们还不够。春节后早点回来!”。
“老师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提前回来的。”众人。
“红包,你的。……你的。……给,你的……”石妈妈派发着红包。大家喜气洋洋。
 
龙主任和财务部何经理坐在梁副总大班台对面,三人垂头不语。沉默了一阵,梁副总:“元旦没过节费,看来春节也危险啦。”
“他怎么能这样呀,老总人影都不见,这儿还有个公司呢!”何经理。
“回来除了调钱走,也是什么都不管呀。什么都推说要集团意见。过节费的报告也要集团批?”龙主任。
“这些事本身就是公司可以定的,哪用集团批呀!”梁副总。
“他拿去集团,就等于没戏。现在集团那个样,什么都不批。”龙主任。
“去年经济不景,物价上涨。上面有文件规定,各单位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容许普调100多块钱工资。我们现在盈利这么多,完全可以大家涨工资。可他报到集团,我们跟着享受集团亏损的待遇,不给调。其他单位都调了。咳!”何经理。
“胡家驹当老总后给公司带来什么好处了吗?顶走了高飞云,他渔翁得利。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龙主任。
“我看没他这么个老总还好。……”何经理。
 
公司饭堂里。几个人在饭桌吃饭,打饭的人只剩下四部两三个人。钟师傅给打饭的人装着菜,每人都夹给一个鸡腿……。
靓仔:“钟师傅,今天菜这么好?”
钟师傅:“明天我提前两天回家过年,跟公司讲好了。今天加点菜。”
四部副经理:“钟师傅贵州的吧?”
钟师傅:“贵州遵义,我家在山区,下车走回去还得三小时。”
四部副经理:“老区呀!过年带啥好东西回去?”
“下车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带东西怎么拿呀!带多点钱不就得啦呗。”靓仔坐到副经理同一个饭桌上。
钟师傅走过来:“我的钱每月都寄回家,身上也没剩多少。哎你说,我们公司现在效益这么好,怎么年终奖才发这么一点,就看过节费还能有几个钱了。”
四部副经理:“你还想过节费呀,我看黄了。”同桌的人都摇着头,叹钟师傅还在做梦。
钟师傅:“不会吧,元旦没发,春节不可能没有!……我还想下午找龙主任要呢,……哎我说怎么没风声。我两个老乡单位都一个发一千,一个发八百。”
靓仔:“我两个同学单位还都发一千三呢!你没看去年普调一级工资别的单位都有,我们就没有吗?”
钟师傅:“那也太没道理啦!我这春节不就没几个钱拿回去了吗?”
这时侯梁副总、龙主任和何经理进来。钟师傅赶快回到去打菜的位置,一面给人打菜,一面问:“梁总,明天我提前走了,怎么过节费还没发呀?”
龙主任和何经理对视。梁副总:“报上去了,还没批。”
龙主任:“别等过节费了,先回去吧。”
何经理:“就算等批下来,也来不及啦……”
刘桂英在厨房里,听到了这一切。她洗着盘子,用小手臂拭去额头的汗水,低下头,默默地,没吱一声。
 
夜深,孩子都睡了。没了过节费,叫刘桂英真是失算。过惯了紧巴巴的日子,她从来都是精打细算。可这回……。她摸出口袋所有的钱,还不足100元。瞎奶奶在床头:“本来以为单位有过节费,……咳,两个孙孙一下要了这么多钱。……你身上还剩多少钱了?”
刘桂英把钱点清楚了,“妈,借的钱也用完了,剩76块4角。”
瞎奶奶:“咱们紧着点,没事。得让孩子俩吃饱。……咳,这个春节可怎么过呀!”
刘桂英想了想,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妈,米、面、油、盐都不缺,您放心,我能叫大家吃饱。”
 
“新年好!”“新年好!”石主任一回到公司办公室,大家都互相贺年。龙主任从小办公室出来,打趣地:“主席新年好!”吴雨花和小王即刻改口跟风:“对,石主席!”“石主席,新年好!”
石主任马上制止道:“别乱说,别乱说。……怎么样,公司最近还好吧?”
小赵快人快语:“还好呢,连过节费都没有。”
“怎么?”石主任。
吴雨花:“元旦没过节费,春节也没有。”
石主任看向龙主任。龙主任:“半个月前报告就给了胡总。他一星期连个人影都不见。可回来又说做不了主,要拿到集团问问再批。这不,明天都放假啦,今天年二十九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赵:“肯定是没戏了!元旦就是这样。”
吴雨花;“石主任,我们都是月光族,本来都盼着过节费,手头松活点儿呢!这下可好……”
这时候财务部何经理进来,“石主任回来了,新年好!新年好!”
石主任:“新年好!……走,到梁总那儿看看。”同时拍着龙主任肩膀,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出去。
 
梁副总办公室里。梁副总、石主任、龙主任和何经理四人坐在沙发上,没有节日前的喜庆。
“是啊,本来效益好了,该提工资应该提,该发奖金应该发,过节费也该多点,让大家分享公司盈利的成果。……”梁副总轻声叹息道。
何经理:“前些年我们公司亏损,不能提工资。这两年我们效益好了,集团亏损,又不批我们提工资。现在我们的工资水平恐怕在全省外经贸系统中都是最落后的了。”
龙主任:“今年春节,我看我们有的职工会不太好过。”
“这样,我看我们还是按郑总在时老传统,初一去几家给职工拜拜年。工会先出点钱。”
龙主任:“工会哪儿有钱呀!大家补办手续入会都交会费了,但那没几个钱。”
“按规定,工资总额的百分之二拨过来的会费呢?”石主任问。
何经理:“还没呢,胡总没批。说要等我们健全工会的报告外经贸委工会批下来再说。”
石主任皱着眉头,“那……其它办法能不能弄点钱,拜年总不能空着两手哇,呵?梁总。”
梁副总:“我的权限是500元。500以下的我批还算数,超过得胡总批。”
何经理:“还得有正当理由,充分的理由。”
石主任打趣道:“春节慰问困难职工,理由还不充分呀?五百就五百,总比没有强。你财神爷高抬贵手,别这么扣门。”
何经理笑道;“我当然支持啦。”
梁副总:“那行,我批五百。哪里出账,你看着办呵。”他对何经理。
何经理:“没问题。”
梁副总:“那分下工,必去的……”
龙主任:“必去的还是那两家,老困难户了。住他一起的顺便也去看看。”
梁副总:“嗯,八部这家我和何经理去,顺便看看周边的几家。办公室的刘桂英那边你们去。”
何经理:“花三百块买10罐油就可以拜访10家啦,必去的这两家再各封100块红包。”
梁副总:“行。财神爷越来越会过日子啦。”
何经理:“这不公司穷惯了逼的嘛!”
龙主任:“错!咱公司现在可不算穷呵,是有钱没用对地方。”
大家一阵苦笑之后,石主任高兴地对龙主任:“初一叫上赵湘平,他管工会的,一起去。”
龙经理也高兴起来:“行!”
 
大年三十。一大早,天还没亮,孩子俩还睡得很香,刘桂英就捋捋头发下楼,把一个脸盆和一个大菜篮放在三轮车上,顶着嗖嗖的冷风,蹬着个破旧三轮车出门了。
蔬菜批发市场里,刘桂英捡拾着人家不要的大白菜等菜叶。一位也捡着菜叶熟悉的大妈:“哟,好久没见你来了。多好的菜呀,又新鲜又水灵,丢了真可惜。”
刘桂英:“是呀,其实跟整棵的大白菜一样,刚剥下来的,吃这省不少钱呢!”
“那怎么这么久不见你?”
“以前我光搞卫生。工会给我困难补助后,我想我不能白拿钱,就提前一个钟上班,每天多干点。现在一半时间搞卫生,一半时间帮厨房,捡这些回去,怕别人误会,以为是厨房拿的,说不清楚。”
“你真是好人。那以后不做厨房啦?”
“不,还做。今天是厨房师傅提前放假,这两天不做饭。……春节我天天来。”
“说的是,咱们日子紧的人,能省就省点。……明天初一没几个人送菜来,今天多捡点儿。”
“哎。……等会儿那边屠宰场还去吗?你上次说了,我还没去过。”
“你要猪血呀?现在涨价了。一个猪的猪血,整整装一脸盆,现在要5块钱了。”
“5块钱一整头大肥猪的血吧?……也行。你带我去吧。”
“不啦,我猪血都吃腻了,我还有事儿。……地方你反正都知道了。你到那儿就找大师傅,叫史明,历史的史,明天的明,史明,是我的亲戚,就说是我叫你来的。……嗨,我还是带你去吧。脸盆带来了吗?”
“呵,带来了,还借了辆三轮车。那太谢谢你了!”
“这是刚才那个菜老板给我的两块姜和一把葱,给你一半。做猪血要多放些姜葱。”
“谢谢,谢谢!太谢谢你啦!”
 
一个脸盆,装满了猪血。镜头推开,已是在刘桂英的家里厨房。瞎奶奶在凉台洗好了菜,放在身边,正洗着一块姜和葱。小儿子看着电视中的动画片。妙妙从手里红红的一串干辣椒中扯下几个,忍不住走到电视前看……。
厨房里,刘桂英烧开了一大锅水,揭开锅盖,热气腾腾。她用刀将脸盆里凝固的猪血像切豆腐似地划开,再划成小块放进锅里……。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猪血端上桌放在中间,旁边是一大盘青菜,都是连汤带水。青菜中点缀着不少红红的干辣椒,猪血上刚撒进一把葱花,香喷喷的。
年三十晚都兴吃饺子,刘桂英也准备好了,可只有20个小小的,一人5个。厨房里,刘桂英数着,分到最后一碗时,将自己碗里的两个装到妙妙的碗里。这一细小的动作妙妙看在眼里。待妈妈端着两碗出去的时候,妙妙很快地将那两个饺子放回妈妈碗里,然后跟着端出去。
“过年啰!……”小儿子跑到饭桌前闻着香:“奶奶,好香!奶奶,好香!”
刘桂英和妙妙各端着两碗饺子出来。“奶奶香,奶奶香!妈,孙孙说你香呢,要吃奶奶啦!”
奶奶笑逐颜开,抱过孙子亲着:“奶奶给你吃。香就紧个吃,吃饱点儿。”
四碗饺子放在四边,刘桂英:“吃饺子。”当端起妙妙放在自己面前的碗,发现里面不是3个,以为错了,马上和妙妙的换过来。妙妙让妈妈换,然后不慌不忙地吃起来。刘桂英见自己碗里还是5个,马上拨出两个给妙妙。妙妙这时轻声说;“妈,你吃,我喜欢吃猪血。”说着,连舀了两大匙羹猪血放进自己碗里。刘桂英见状,只好将两个饺子拨到小儿子碗里。“快吃,吃完看春节晚会。”这时候,奶奶早已摸索着将自己碗里的两个饺子放在了边上的一只小碗里,推过来给孙子。刘桂英见到:“妈,您吃,还有……”
电视里,一阵欢乐的歌舞之后,节目主持人开场白给大家拜年啦……“春节晚会开始了!”小儿子迫不及待,端着碗到电视前。妙妙也高兴地舀了两瓢猪红和菜,端碗到茶几前长木靠椅坐下。
刘桂英:“嗨,急什么,好好吃。……妈,您老好好吃。”她两头劝道。
瞎奶奶可善解人意,“桂英,菜端到茶几去,你们边看边吃。”
刘桂英:“妈您……”
瞎奶奶:“今天过年我高兴,也跟孩子们一起乐呵乐呵。你们看,我听。”
“喔,奶奶也看春节晚会啰!”两个孩子欢呼。
刘桂英:“好呢,奶奶这叫返老还童!……妈今晚您返老还童了!”说罢赶紧扶奶奶。妙妙见到,放下碗,“妈,我来。”说罢扶妙妙一起坐下。妈妈很快将猪红和青菜端到了茶几。
“哈哈哈……”精彩的节目逗得妙妙和弟弟大笑,奶奶听着也乐了,刘桂英不停地给孩子和老人夹菜,舀猪红……。春节晚会节目精彩喜庆,刘桂英一家虽然清贫,但和着春晚这道精神大餐,倒也祥和,其乐融融。……
 
年初一早上,刘桂英一面帮小儿子穿新衣服,一面拿出两个小红包给妙妙和小儿子,“给,都新年好!”
“谢谢妈妈!”妙妙轻声道。
小儿子学道:“谢谢妈妈!”简直是大声在喊。
刘桂英高兴,教着孩子:“新年了,等会儿出去见到奶奶要给奶奶拜年,祝奶奶新年好。听到没有?今天还是奶奶的生日,要祝奶奶生日快乐。”
“嗯。”“嗯。”两个孩子答应道。小儿子趁刘桂英转身,从红包里拿出钱,是5元的,“新钱,新钱!……”高声嚷道。
刘桂英赶快帮儿子一起把钱收起来,“放好,放好,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放好了,快高长大。”
奶奶在屋里床头穿好了新衣服,坐着,咳嗽了几声。摸摸索索拿出月饼盒打开,里面空了,仅有两张两元的新钞票,是奶奶特意放在那里很久的了。她摸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把钱折叠,折叠,又从床头枕头下摸出两个红包,慢慢把钱装进去。两个孙孙进来了,“奶奶新年好!”“奶奶新年好!”“奶奶生日快乐!”奶奶生日快乐!”甜甜的,乖乖的童真可人,叫得奶奶心花怒放。
“新年好!来,……”奶奶拿出小小红包,“奶奶给。……你的,……你的。……都快高长大!”
“谢谢奶奶!”“谢谢奶奶!”孩子的声音总是那么甜,那么听了叫人开心,那么令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
刘桂英已经进来,“妈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我和孩子给您的。”她手攥两个红包伸过去。小儿子很快抢过去,“我给,我给,我给奶奶。……奶奶红包。奶奶新年好!”说着把红包都戳贴到奶奶怀里啦。
奶奶接过红包摸着,“哎呀,还要你们给我红包。……我这老婆子看都看不见了,有你们这样的儿孙,真是有福哇!……”说着泪都要出来了。
“妈您就是有福气,又高寿一岁了。看你这身板,起码活到100岁。”刘桂英。
“奶奶100岁,奶奶100岁!”小儿子亲昵地靠到奶奶身边。
奶奶乐呵呵地楼着孙子:“好,奶奶100岁,100岁,托你的福,托你们的福!……”
这时候妙妙回到自己屋床边,掏出两个红包,挑出奶奶给的一个,双手捧在胸前,像祈祷似地闭上双眼,自言自语道:“我有钱了,这个,不能动,回学校捐给希望小学。”然后放进书包,再将妈妈给的一个揣回兜里。
 
外面天挺冷。刘桂英和妙妙走到一间卖早点的包子铺前。里面刚出笼的叉烧包特别大,特别白,热气腾腾,看相就很诱人。今天大多早点铺都过节不开门,附近就这家开,人多到排队。“3个叉烧包,3个豆沙包。……老板,生意兴隆哇,新年进宝,都排队了。”前面的人跟包子铺掌柜的寒暄着。
“有钱的谁不想休息,别人都关门回家过节了,我们趁机多做点儿。”
“全要叉烧包,6个,9块钱。……就他这叉烧包最好,我还怕也不开门买不到了呢。”一年轻女士把10元钱给排队的男士。
刘桂英摸出口袋的钱,看看只有十几块了。到她了,“一个叉烧包。”
“一块五。”掌柜师傅。
拿过包子,刘桂英给妙妙道:“这个叉烧包给奶奶当寿桃,拿回去放好,晚上吃。我有事去办。你回去早上做猪红稀饭吃,记得放姜,把姜切成细细的丝放进去。”
妙妙:“我知道,姜丝去腥味。”
刘桂英:“腥味重了弟弟不爱吃。中午吃面。我回不来的话,你就下面,过年要会说话,叫长寿面,祝奶奶健康长寿。”
“嗯,妈妈拜拜!”两人分头而去。
 
妙妙回到家,把叉烧包放到厨房壁厨里,出来见弟弟和奶奶在屋里玩,回到厨房开始做猪红粥。她打开锅盖,锅里是昨天吃剩的一大锅猪红。她想了想,“先煮点粥。”自言自语后,她转身蹲下舀出一小杯米,倒进另一个灶头的锑锅,装水淘了淘,垛上灶,然后打着煤气。
 
刘桂英来到离家不远的医院,象在找人。“老乡!”她看到一个护工,上去招呼。那护工与她年纪相仿,走过来说:“哎呀,昨天都说好了,要一个护工,刚才又说不用了。”刘桂英顿时大失所望。“不过你别急,听说骨科那边要一个,也是春节这几天要,一天30块钱。我带你去看看。”
“哎,那谢谢啦呵……”刘桂英跟着老乡乘电梯去骨科。
 
妙妙洗完一小块姜,放到砧板上切丝。她揭开锑锅锅盖,咦,一点儿热气都没有。看看火,发现火灭了。她赶紧再打火,又拧拧煤气阀,还是没火,再打火,再拧煤气……糟了,她意识到,没煤气了。
妙妙定神想了一下,摸摸口袋,手上掏出的是妈妈刚给的红包。
“姐姐,我饿了,吃什么呀?”弟弟在屋里喊。
“等一会儿!”妙妙攥紧红包,努努嘴,然后出门,跑下楼去。
 
刘桂英两人到了骨科,询问护理台。
“哎呀,刚走。他就是找不到护工,一个亲戚刚才把他接走了。到他亲戚家去了,过完春节再回来。”值班护士。
正当刘桂英又一次失望时,一个护工走过来,“我老乡说下面脑神经科要一个。”
“多少钱?”跟刘桂英一起的老乡问。
“30块一天,现在都一样。”
“我去。”刘桂英迫不及待。
“29床。我老乡说有人就找29床。你快去。”
“谢啦呵!”刘桂英跟老乡赶紧下去脑科。
 
妙妙下楼迎面又碰到同坐女同学:“妙妙新年好!”
“新年好!”
“收到红包了吗?”
“收到了。”妙妙手扬妈妈一早给的红包。
“多少钱?”
“5块。”
“这么少哇!我妈说现在封红包起码都要100块。你看我,昨晚收到三个100的,今早又收到两个100。”
“我们家没那么多钱。我要去买东西,走啦!”
“嗯,你们家没那么多钱。我的给你一个!”同学大方地给她一个红包。
“不啦,谢谢!我走啦,拜拜!……”
妙妙到包子铺,“要叉烧包。”
“要几个?”
妙妙从红包拿出钱,只有5元。她犹豫了一下;“两个。”
接过找回的两块钱和包子,妙妙又把两块钱递给掌柜身旁边的阿姨,“买两瓶豆奶。”
“好呢!豆奶,两瓶!”老板娘拉长着声吆喝。
 
脑科病房走廊上,二人逐门数着。“29床。这里。”刘桂英老乡。
二人敲敲门刚推开,里面有一女人声:“等一下。”刘桂英心急已经进去。病房三张床,两张已空,一张床边一女人正给病人接大便。当二人进去的时候,女人正好刚给病人揩完屁股端出一扁盆屎来,臭烘烘的从跟前过。女人出去了,床上病人整个头缠满绷带,刚开过刀,是见了就叫人难受至极的那种。老乡小声对刘桂英:“难伺候的,你行吗?”
刘桂英不加思索:“行,我行。”
 
妙妙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心想这下过年奶奶和弟弟可有好吃的了。一进门,弟弟见了,“豆奶!姐姐,我要豆奶。”
“给,还有叉烧包。……奶奶,我给您买豆奶和叉烧包啦!”说罢,妙妙给豆奶插上吸管,送到奶奶嘴边,“上次您吃了一次广州的大叉烧包,说很喜欢……”妙妙又把热气腾腾的叉烧包喂到奶奶嘴边。
奶奶歪开头,“你吃,你吃。”
妙妙:“我有。……还有一个妈说晚上给你当寿桃呢!”
 
刘桂英二人在医院病房里,待女人回来,老乡帮问道:“这儿要护工吗?29床。”
女人诧异道:“护工?……呃,不用了,我就是刚来的。”
刘桂英刚燃起来的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真不走运。护工这么个不起眼的差事,虽说又累又脏,但此时对刘桂英来说,就像天上的馅饼,掉到嘴边又跑了。这一会儿功夫,她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下子看似希望到手,一下子又跌落谷底,一再大失所望。
 
妙妙只想到奶奶和弟弟,完全没想到自己。见弟弟吃得香,她不由得空咽下口水。“妙妙吃了吗?”奶奶在问。
“奶奶,我有……”妙妙这时才真是觉得饿了。她到厨房打开壁橱柜,拿出“寿桃”看,闻了闻,又放回去,揭开锑锅锅盖,里面水都没开,水中还是米粒。她又揭开大锅盖,里面是昨天的猪红,暗红暗红的,她用锅铲舀了一小块放进嘴,冷冷的,她打了个冷颤。嗯,能吃。于是她舀了一小碗吃下去。可刚吃完,她觉得肚子有点痛,没敢吱声,捂着肚子,走进自己的睡房躺下……
 
刘桂英垂头丧气地回来。农村出来的人多少都有点迷信,新年的第一天就不走运,都是刚差一点。她觉得自己是开年不利,越想越气恼,……这时才发现确实有些累了,一路上无精打采,上楼也是有气无力。
一进门,“妈妈新年好!”小儿子扑过来。刘桂英把小儿子抱得紧紧的,这是她的精神寄托。她深情地看看儿子,忍不住重重地亲了一口,再抱紧,心情很内疚,两眼止不住泪水滚落。
“妈妈,我吃叉烧包了。”小儿子。
“什么?”
“可好吃啦!”
“谁叫你吃的?”
“姐姐给的,还有豆奶。”
刘桂英火冒三丈,完全没听见还有豆奶什么的。“妙妙!妙妙!”她喊道。厨房不见人,她冲进妙妙屋里。
妙妙受惊刚想坐起来……“你还睡懒觉!”刘桂英一把顺势把妙妙拉下床,直拉到客厅。
妙妙被猛地拽出来,踉跄站住,“妈……”
“妈怎么跟你说的?那是晚上给奶奶做寿桃的。你不做早饭,就知道睡懒觉,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呀你!呵?……”
妙妙惊恐地挨着批,此时她抬头看看妈妈,嘴角颤颤闭口无语,鼻梁酸酸的,眼角委屈的泪花闪闪,滚落……
小儿子被妈妈这一举动吓坏了。瞎奶奶闻声摸索出来,手里没来得及放下还拿着叉烧包,“怎么啦?呵?……怎么啦桂英?……”
“奶奶!”小儿子扑向奶奶。险些将奶奶撞到。
刘桂英急忙扶奶奶,见到奶奶手中的叉烧包,又见到桌上的豆奶瓶,“这是……”
“这是我的红包钱买的。”妙妙委屈的声音颤抖着。
刘桂英感觉到不对,她不敢相信这一切,走到厨房揭开锅盖,又打开壁柜看到“寿桃”后,回来问:“怎么不煮猪红稀饭?”
“没煤气了……”妙妙声音好小,“我吃了点儿冷的,妈,我肚子痛……”
“妙妙!……”母女相拥而泣,同时音乐凄怨,…… “你怎么不早说哇?……妈错怪你了!……好孩子,妈错怪你了!……”
好一会儿过后,“姐姐!……姐姐,给你买叉烧包!……”小儿子也看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他掏出自己的红包,要给姐姐,哭着从奶奶身边跑到妈妈和姐姐一起,三人紧抱,哭成一团。……
瞎奶奶颤抖着双手摸过来:“不哭,不哭,……大年初一,本不该哭!”可自己却怎么也忍不住,抽泣出声来。
刘桂英:“妈,媳妇儿不孝,没找到活儿干,买煤气的钱都没有了。中午怎么做吃的呀?我也饿啦……”
“妈!”“妈妈……”两个孩子。
瞎奶奶颤颤巍巍仰面朝天,哭喊道:“老天爷呀,你看看吧!谁给我们做主呵?!”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刘桂英赶紧平复了一下情绪,擦擦泪痕,去开门。
“新年好!”“新年好!”“新年好!”石主任、龙主任、小赵和小王拜年进来。
“新年好!”刘桂英强装笑颜。
“叔叔新年好!”屋内两个小家伙的贺年声有点勉强。
石主任很快发现好像有点不对。见妙妙还红着眼圈,刘桂英也笑得勉强,关切地询问:“怎么啦?”
“呵,没什么,……没什么……”刘桂英。
“过年呵,来看看你们,……奶奶,您老身体好哇!”石主任。
瞎奶奶:“啊,工会来了!……好,好!托你的福,托工会的福!”
龙主任、小赵小王:“奶奶新年吉祥!”“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同时小王蹲下搂着小儿子。
石主任走到妙妙身边,“妙妙越来越漂亮了,……怎么,哭了?……”
妙妙含羞不语。刘桂英忙圆场:“妙妙有点不舒服,肚子痛。……”
“怎么回事儿?”石主任。
小儿子抢着回答:“姐姐吃冷猪红汤……”
小王哄着问:“天这么冷,还吃冷的,为什么呀?”
小儿子:“没煤气了!”
石主任听后和龙主任对视,一起走进厨房。石主任揭开锅盖,见一大锅连汤带水的猪红汤,酱红酱红的发乌,再揭开另一锅盖,里面的水和米分明。石主任又拧开煤气罐的阀,拧煤气灶的开关,打不着火。龙主任这时早已弯腰打开米缸,石主任一起看看,半缸米,打开壁厨柜,里面有半瓶油,一个包子。……刘桂英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还有腊肉,……”她指着凉台。石主任和龙主任看凉台上挂着一块小布丁点的腊肉和两串红辣椒、几头蒜,……低下头,菜篮里是捡来的青菜叶,好些已经蔫吧发黄……
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石主任伸手向龙主任,龙主任会意,拿出装有100元的红包交给石主任。石主任搭着龙主任肩膀,推他出厨房,自己却在后面不声不响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自己的200元,放进红包里。“这个年一定要过好,这是公司慰问你们的。”他递过红包,并叫小赵提过一大瓶油。待小赵把油放下,石主任小声在小赵耳边:“煤气能解决吗?”
“没问题,我家刚进了一罐备用的,先给他们。就在对面。”
“好!”石主任一只大手紧紧撰住赵湘平的大手臂捏了捏。
“谢谢公司,谢谢工会!”瞎奶奶激动得不停地作揖。
小赵很快从对门自己家里扛来煤气。“奶奶,看,春节咱有煤气烧了。”
小王:“妙妙,我还给你拿来几片药。”
“谢谢,太谢谢啦!”“谢谢叔叔!”“谢工会啦……”刘桂英一家人,终于又都和大家一样有了笑脸。
 
春节假期后,梁副总办公室里。梁副总坐在大班台前,台对面坐着龙主任和何经理。“这个春节,没有过节费,对有些家庭来说,咳,……”梁副总摇摇头叹道。
“我老公单位最穷了,今年都发了500元。他同学来了十几个到我们家串门拜年,各个单位都发,最多的过节费2000呢。”何经理。
龙主任:“我老婆单位元旦1000,春节又1000。”
梁副总:“我老婆土产今年效益不好,过节费也有600,我两个弟弟单位都是800。”
敲门声。吴雨花敲门进来,“传真来了,不批。”
梁副总接过传真件看。
“怎么批示的?”龙、何关切地问。
梁副总看完把传真件给对面二人,愤愤地:“你们看吧!胡家驹批的。”
龙主任接过传真。何经理:“什么原因不批?”
龙主任读道:“据了解其它单位都没有发……。”
“我姐单位都发了1500!”吴雨花。
“据了解其它单位都没有发?……这从何说起?……其它单位都没有发?……”何经理重复道,四人莫名不解,相互打着问号对视着……
 
“放屁!”石主任一掌拍在桌子上。“哪个单位没有发?……省外经贸各个单位都发。……还有其它系统的,都发!而且历年如此。有几个单位不发?……”这是石主任来到梁副总办公室看了胡家驹的批示后,怒不可遏。
 
“我先生单位发了900。他弟弟和妹妹还有我姐都是外贸的,都有。”陈泳霈在开发部里。
“我老婆500,我姐600,我妹300,小姨子单位380。”开发部姓高的。
 
“我爸妈单位过节费都是800。”小王在接待台对小孔雀和小罗。
“我老公公司1300,还加一袋米和一大罐油。他爸妈和他哥单位也有,我爸妈在部队都有。”小孔雀。
“太不关心我们了!什么其它单位没发,就我们单位没发!”司机小罗。
 
镜头再回到石主任在梁副总办公室愤愤不平:“杨白劳再穷,过年也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呢!这是中国人的传统。……这些人这么不接地气,高高在上!这样的总经理要来做什么!”
 
“对!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总经理。”司机小罗在办公室与众人。
 
“对,这样的总经理没有也罢了!”陈泳霈在开发部与众人。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小孔雀在财务部与众人。
 
“没有这样的总经理更好!”一部薛经理在会议室会上。
“干脆修了这样的老总!”“叫他下课!”“让他下台!”二、三、五部经理。
待静了下来,梁副总慢慢说道:“春节前就撂挑子半年多了,什么事都不管。”
“这样的周一办公碰头会,他基本上不参加。我们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把业务做上去了,他做了什么?”龙主任。
“他坐正总经理位置一年半,起码一年在托病养病。其实,据说在外面不知做自己的什么生意。”何经理。
“给上级打报告,要求撤他的职!”八部田经理。
“要求罢免这样的老总!”七部马经理。
梁副总缓下口气道:“行政上恐怕不行,照理我们都是他的下属。”
“我看交给工会,工会有这个权利和义务。”龙主任。
 
“对,工会是个宝,职工大会议一议,看要不要这样的总经理!”小赵在办公室跟办公室众人。
 
“对,我们职工大会提议罢免他!”陈泳霈在会议室工会十几个人的小组长会上。这是小赵主持工会开会。
“他都撂挑子好久了,还留着他干什么?”
“罢免不为公司和职工们着想的老总。”
“同意!”“我们同意!”众人。
“对啦,职工大会顺便也议一下,该不该发过节费。”小孔雀。
“没用,春节都过了。”
“怎么没用,可以补发呀!”
“对,不但补发春节的,元旦的都应该补。我们创了利,现在我们公司有钱。”
小赵:“既然这样,我归纳一下,两条:一、提请上级罢免总经理;二、补发过节费。这是我们这次工会做出的决定,提交职工大会讨论通过。同意吗?”
“同意!”“同意!”十几个人都举起了手。
“工会主席批了吗?石主任什么时候回来?”陈泳霈。
“石主任会管这事儿吗?他不在职,过节费反正没他的份儿,再说人家在东莞干得可火啦,一点儿不差钱。”四部靓仔。
“你是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石主任才不是那种人呢。”小王。
 
小赵在给石主任通电话:“石主任,我们这样做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一百个同意!这不是管闲事,而是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切身利益。你说工会决定罢免总经理和补发过节费两条,我提议交职工大会讨论时,再加一条,就是加强直接与上面的沟通,要健全党组织。我帮你们起草决议。什么时候开会?我一定回去参加。”
 
某宾馆内饭店包间。戴雅丽在大餐桌边的沙发上坐着抽烟,不时看表。
宾馆外黑色奔驰缓缓停下,殷大利提着公文包下车,走进宾馆。
戴雅丽在包房来回踱步。服务员礼貌地轻敲包间房门,引殷大利进来。放下公文包,殷大利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戴雅丽跟着坐下,急切地问:“怎么样,定了吗?办事处保不保留?”
殷大利:“定了,撤销。”
戴雅丽倒吸一口气,缓过来后:“你看,我早料到了。我不管呵,你快想办法,南下那个位置我一定要呵。”
殷大利自己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靠在沙发上,没吭声。
戴雅丽自言自语道:“办事处没了,迎来送往的那些油水就没了,我的配车也没了,……原来什么事都用不着自己动手,叫下面那几个跟屁虫办就行了……咳,下来可要过苦日子啰!……”
殷大利白了她一眼,继续吸着烟,……紧锁眉头算计着。
戴雅丽若有所思,靠近殷大利:“听说那个石主任要回来了?……我可提醒你呵,那可是块大石头,难对付得很。你下手必须在他之前,晚了,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殷大利还是没动声色,吞云吐雾……
戴雅丽一下子又娇气蛮横起来:“你怎么也不急呀,反正你搞定呵,……我没好日子过,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行啦行啦,”殷大利把烟头往烟灰缸里狠狠戳灭,“我心里有数。……就算现在我把南下总经理位置给你,你坐得住吗?他们工会能通得过吗?高飞云就是前车之鉴。你都知道石磊石是块大石头,他工会不轰你下台才怪呢!”
戴雅丽一时哑口。
殷大利继续:“还有,胡家驹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他愿意吗?他肯定也不愿意。高飞云不是跟他打起来了?”
“胡家驹算什么,我制得住他。倒是那个大石头和工会……”
“嗯,石头和工会,……怎么办?”
戴雅丽无言以对,耍横道:“……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不管,你个老江湖了,不信你都没办法对付他?反正你搞定。”
“我,当然有办法啦。”
“你什么办法?”
“首先要把他工会搞掉。”
“怎么搞掉?”
“我要来个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
“对,先撤掉他公司。公司没了,工会就得自然消失!胡家驹也就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了。”
“没了公司我那个位置不也没了吗?”
“死脑筋!表面上关掉公司,实际上没有这个公司还真不行,实际上不撤。”
戴雅丽恍然大悟,“对呀,趁现在上面顾不了这么多,这么细,这里还由你说了算,就说公司要撤掉,让他们走人。等他们都滚蛋了,再擦亮南下公司这块牌子,然后我再入主坐上宝座。”
“怎么样,高吧?”
“高,高,实在是高!”
“等会儿他们来了,看我怎么布置。”殷大利得意地。
说曹操曹操到,不早不晚,轻轻的敲门声后,服务员引领胡家驹和高飞云进来。“董事长新年好!戴主任新年好!”“新年好!再拜个晚年!”二人拱手作揖。
“新年好!”戴雅丽露出笑脸。
“来了,坐……”殷大利站起来,招呼二人上饭桌。自己先坐到主人席上。“上菜。”他小声对戴雅丽道。
“服务员,上菜!”戴雅丽到房门小喊道,“再来两瓶五粮液!”。
“行了,不要酒啦,都要开车。”殷大利。
戴雅丽没听他的,到餐桌坐下,“不喝不喝,不喝就打包带回去。老规矩啦!”
“对,再来条烟,三个五。”胡家驹对刚到门口的服务员喊,然后对戴主任讨好道:“用不完就打包,拿回去。”
对眼前的一切,高飞云早已习惯为自然,可他有更需要关心的事。“董事长,今天开会有什么精神?”高飞云问。
“情况不妙哇!……集团宣布债务重组,并暂停向债权人支付债务本金(公然宣布欠钱不还啦)。震惊了港澳金融界和企业界,也轰动了中国内地和世界的资本市场。”
高飞云:“听说集团用上市公司的股权抵债权,人家都不要。”
“集团现在这个样子,股权谁还敢要呵!”胡家驹。
殷大利:“所以要重组。省里下了很大的决心,注入优良资产,剥离不良资产,优化股权结构。好让人家债权人接受我们集团的股权,以股抵债。”
“那这下集团要裁掉好些部门啦!”高飞云。
“剥离一切不良资产,凡毛亏损的,不赚钱的部门,统统裁掉”殷大利。
戴雅丽:“我那办事处也给裁了。省南下也得裁!”
“今天叫二位来,主要就是商量一下南下公司关闭的事。”殷大利。
“要关闭南下公司,他那个工会可不好对付呵!”高飞云。
“正是因为不好对付,所以必须先关闭公司。你们要好好学习呀,我就天天认真学习。《工会法》里第十三条讲:‘……基层工会组织所在的企业终止……该工会组织相应撤销。’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公司关闭了,他工会就蹦腾不了。”胡家驹。  
“董事长的意思是,上面决定裁掉省南下公司?”高飞云有点不敢相信。
“对!”戴雅丽抢着回答,“剥离一切不良资产,是上面的意图。”
高飞云倒是高兴了,反正他已不是省南下的总经理了。胡家驹提正后,他本来就心里不平衡。“那,什么时候关?怎么个关法?”
“事不宜迟。趁春节后刚上班,大家心还没收回来。现在我们就拿出个方案。”戴雅丽。
“要汲取以前的教训。我看不能急,要慢慢来,一次下岗两三个,搞定了,再下两三个,……人都是自私的,没危急到自己的时候,就激发不出反抗的欲望,一般不会为他人站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各个击破。叫他们抱不成团,拧不成一股绳。”胡家驹想起以往尝过的苦头。
戴雅丽:“不行,这样太慢,时间太长。按集团重组的情况,现在一时还顾不了这么细,这里还由我们说了算。时间长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不由得我们了。”
高飞云:“要嘛速战速决,一下子全下岗。叫他们措手不及。”
“对,给他个突然袭击。不能让他们人多,我们要多去些人,我们的人要比他们多,气势要压倒他们。”戴雅丽。
“南下七十多人,你能去那么多吗?怎么气势压倒他们?”胡家驹。
“不能让他们都在场。上次就是开大会全体职工都在,才出了问题。”殷大利。
戴雅丽阴险地:“找个休息日,通知中层干部开会就行了。这样他们才十来个人。我们起码去二三十个。宣布公司关闭,就要他们交出办公室和财会部的公章。拿到大印,就算胜利。”
“办公室的龙盛和财会部的何燕不愿意交呢?”高飞云。
胡家驹担心地:“对了,要是像以前一样,他办公室不办手续,财务部不结算补偿金怎么办?”
“给他来个下马威,先宣布他们两个撤职!”殷大利。
两喽啰对视,静了一下,“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呀!”胡家驹越想越觉得是条路子。
“高招,……高招!刚被撤职的人,一定都心里发怵,人硬不起来。他一软,不等他缓过神来,我们速战速决。”高飞云。
服务员端来最后一道菜:“清蒸鲈鱼。菜上齐了,请用。”
戴雅丽得意地:“吃菜,吃菜……”
“吃!”“呃吃……”
 
省南下会议室。全体员工都在。
梁副总:“节后第一次公司大会,全体员工都到齐了,只有胡总一个人缺席。像去年绝大多数会议一样,看来他是不会来的了。”
龙主任:“我通知并催促了他三次,并把这次开会的内容也如实告诉了他。不等啦。今天星期五,石主任那边本来有事,好不容易赶回来开会。会后石主任还要马上赶回去明后天有比赛。我们照常开会。”
小赵:“工会根据大家的意见,提交给本次职工大会的三条,下面一条一条表决……”
音乐起,屛黑,后又很快亮起。显然是会已开了许久。
音乐渐弱。小赵:“第一条,提请上级罢免胡家驹同志总经理职务。除三票弃权,其他都赞成。通过了。第二条,补发元旦春节过节费。一致赞成,全票通过。关于第三条:‘三、加强直接与上级的沟通,健全我司党的组织,找党,切实保障公司与职工们的权益。’表决之前,请石主任详细阐述,大家也议一下。”
石主任:“这几年,集团是如何沦落到巨额高亏的地步的,我们职工群众都看在眼里。其中,缺乏有效的监督、制约机制,不能不说是重要原因之一。《国营企业法》规定,工会代表职工对企业实行民主管理;这是一条,”石主任手持《国营企业法》,“还有一条:党的基层组织对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的落实起监督保证作用。这是法律给予国营企业的两大法宝。目前我司总经理严重失职的情况下,发挥党组织和工会组织的作用,尤其必要。
上次大会已做出了健全工会组织的决议。很好,但是还不够。我想,基层组织中,党组织是核心,是最有力量的。只有党、工共建,才能形成合力,才能无坚不摧。”
梁副总:“是呀,郑总和石主任不在公司后,这两年我们党总支又一直瘫痪,好像没有了。我们的上级,集团党组基本上没有给我们工作指示,“三讲”和“三个代表”学习如何进行,搞得怎样,杳无音信。这边外经贸委党办也没去了。是否还由他代管?也无从知晓。我们省南下党组织的直接上级到底是谁?孩子找不到娘了。这不是与党失去联系一样吗?”
石主任:“这段时间电视里看老电影《党的女儿》,在黑色恐怖下,与党失去了联系,三个女党员走到一起,自动成立党小组,主动为党工作,冒生命危险,找党。我就特别有感触。就算上级失去联系,我们党员为什么不能自觉团结起来,发挥作用。我们不少都是老党员了,都有判断能力,按《国营企业法》对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的落实起监督保证作用;我们党员应该站出来,勇于担当,责无旁贷。”
一部薛经理:“现在我们与上级的沟通,只有行政上胡总一条线。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他一旦不按政策,徇私枉法,谁来进行监督,纠正?”
龙主任:“正是因为这样,《企业法》给了我们国营企业两大法宝,一个是党组织,一个是工会,规定:党的基层组织对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的落实起监督保证作用;工会代表职工对企业实行民主管理。”
石主任:“因此,我们要自练内功,党员要发挥作用,工会要健全起来。同时,应主动找党,找工会上级组织,并代表职工们反映情况和意见,维护和保障公司及职工们的权益。”
六部杨经理:“我看这第三条非常重要。只有这样,通过各条线,各种渠道,加强了与上级的直接沟通,我们的真正诉求才反映得上去,才不至于被胡总、殷董事长一手遮天,被一条独木桥拦死。”
二部邱经理:“对,就象《党的女儿》一样,我们可以先成立临时支部。”
“对,成立临时党支部!”曹经理。
“反正不管怎样,要发挥党员的作用,加强与上级的直接沟通。”马经理。
“第三条好,通过!”“通过!”众人。
小赵:“那好,通过充分议论,以上第三条,现在表决。”
大家都高举起手。吴雨花站起来点数。
最后小赵宣布:“一致通过!”
 
惠州,清晨的西湖美景妖娆。红红的九曲桥下平静的湖面象一面碧镜,淡淡白色晨雾缭绕。远处的宝塔山上,绿葱葱中的白塔,蔚蔚蓝天,都清澈倒影在湖面,被切分成双份。
市区高楼林立,大气的惠州市体育馆坐落在城北。
体育馆内,是《ΧΧ杯第九届国际标准体育舞蹈大赛》赛场。场内,各路高手云集,都在紧张地赛前热身。
老工会身着燕尾西装,看得出是准备参加老年常青组比赛的。石主任穿便服与老工会站在场边,显然是带学生来的,自己并不参赛。场内李穗和打工妹甲、乙正试着三人舞。石蕊蕊和李翠微带着一群穿好演出服的孩子过来,三十几个,好不热闹。石蕊蕊对孩子们:“昨晚的比赛中,我们的斗牛集体舞被选上了,今晚要参加决赛,第一个出场。”
“幼儿集体舞组就一个进决赛,你们已经是冠军了。”李翠微告诉小朋友,“大家高不高兴?”
“高——兴!”孩子们雀跃。
石蕊蕊:“等会儿好好看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比赛,完啦有时间咱们再练两遍好不好?”
“好!”孩子们高声应答道。
石主任回头对老工会:“想起前几年,我在广州军区体育馆看比赛,好像是全省第七届国标舞大赛,出场仪式时,广州队牌子后几十人,深圳队牌子后面几十对,各市起码后面都十几对几十对选手。可到了东莞出场,牌子后面你猜怎么地?……一个人都没有。”
老工会感慨道:“那次我也在场看。东莞举着空牌子出场。咳……看昨晚出场式,我们七十多人,兵强马壮,今非昔比呀!”
石主任:“看这群孩子,起码幼儿组群体舞冠军我们拿定了。还有郭老师,黄老师几对强的,像你们参加老年常青组赛的这对,都有希望拿名次。这次争取打个翻身仗!”
老工会:“那是一定的,我们力争吧。……哎呀,多亏了你们了。”
石主任:“多亏了郭峥老师、黎丽老师、黄伟强老师和他们的学生。年轻,这次参赛他们是主力。”
老工会:“他们三个都是广西来的吧!”
石主任:“是呀!还有武汉来的殷俊和张小可,舞院的科班生。东莞气度大,海纳百川。搞经济成功靠这一条,本地人才、资金匮乏,就搞好服务,吸引全国以至世界各地贤才和资金来大展身手,一起来赚钱。”
老工会:“如今打文化牌也靠做一条,政府搭台,广纳贤才来唱戏。大的不说,就我们眼前这一块,就又是一个成功的范例。”
石主任:“你我都是东莞人,这是我们的骄傲!”
老工会:“是呀!……不过,你可得注意休息哟,昨晚第一次跟你住惠州宾馆,三四点钟起来,看你还在写你们公司的那些东西。”
“哦,没事儿,我熬夜都习惯了,夜猫子,等会儿中午睡半小时,下午又精神得不得了。今天,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们的三人舞。这个舞都两年了,希望他们真情实感能跳出来。”石主任。
“放心吧,你成人之美,用心良苦。相信他们会的。”二人边走边谈,此时刚走过安静的贵宾休息室门口,石主任手机响了。他翻盖把手机贴近耳边,听到龙主任急促的声音:“石主任,你赶快回来。胡总刚才突然通知所有中层干部回去开会。说集团有重要事情宣布,好像有点不对劲。”
石主任:“哎呀,我现在在惠州呢。……”
龙主任急切地:“我跟梁总通了电话,他也觉得情况异常,说胡家驹一贯爱搞突然袭击。每次突然袭击,都有重要事件,说不定想抢先关闭公司。梁总意见也是要你马上回来。”
电话声音挺大,老工会都听见了。当石主任与他四目相对时,他果断地:“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好,我马上回去。”应允了龙主任,合上手机盖,石主任感谢老工会道:“谢谢,谢谢!那我先走啦,祝你们比赛成功!我走啦!”说完转身小跑出体育馆。
刚到大路边,正好一辆招牌惠州——广州的大巴过来,石主任招手,车停,一个箭步跨上去,车上没几个人,心里正庆幸赶得早不如赶的巧,一出来就有顺路车坐……,可是,可是……好像不对,这个地方好像来过,……石主任在车上挺直了腰,急切地往前望,……怎么又是这里?……终于,他明白了,这是因为车上人少司机怕不够本,还在市内兜圈子上客呢。这毕竟不是汽车站发出的正规班车,石主任与司机理论了几句,车刚出市区,前面有交警查车,车被拦停。怎么回事,心急的石主任随售票员下车看个究竟,原来这辆车不能营运,要罚500元。司机不干,说是部队某关系单位的车,要打电话给某营长。车上的人都催促开车,也无济于事。好不容易,某营长电话接通了,司机将手机给交警接听,不知某营长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真摆平了,结果与交警商定不开票罚200元放行。
 
南下会议室里,中层干部都到齐了。大家正揣测着什么事这么紧要,星期天元宵节休息日也必须回来开会。忽然,呼啦啦地会议室一下子进来好多人,三十多个,除了集团人事部周副经理、高飞云和胡家驹外,其它都不认识。大家坐下,南下中层干部十几个人在中间,前后都有后进来的人围着,显得势单力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
 
石主任乘坐的大巴到了惠州与广州的中间站樟木头,没想到竟然不走了,叫大家都下车。另一辆樟木头——广州车上的售票员过来拉客,与本车的售票员交易,要大家换乘她的车。石主任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卖猪仔”。车上大都是外来的打工仔打工妹,都买了惠州到广州的全程票。问票怎么算,售票员说上那辆樟木头到广州的车不用再买票了,于是大家只得陆续下车。此时石主任突然发现前面一个小偷正把手伸进前面一老者的背包,背包已被划开一条口。石主任没加思索,一把抓住小偷的手喝斥道:“干什么?!”小偷心虚地想抽手走,石主任抓住不放,问老者:“看你少了什么没有?”此时冷不防对面另一人一拳挥过来,石主任头一闪,险些被击中,擦头皮而过。小偷趁机挣脱了手,与挥拳的一起夺路下车。石主任正想跟上,“干什么?没你的事。”“少管闲事!”左右俩小伙子挤过来拦住。石主任指着车下小偷大骂:“要不是赶时间,我饶不了你!”推嚷中,司机:“你们下去打啦,求你们啦。”几个年轻仔这才一起下了车,原来他们是一伙的,五六个人,和先前小偷那两个走到一起,下车后不紧不慢,好像这儿就是他们的天下,大摇大摆而去……
见石主任愤愤不平的样子,身边一大妈会心地看了下石主任,摇摇头:“年纪轻轻,都没事干,闲散人太多了,咳!”
石主任回看大妈,沉思……
 
南下会议室里,胡家驹:“今天紧急通知大家回来开会,是因为集团重组要加快步伐。今天集团新成立的资产管理公司的李总也来啦,这位就是上级派来集团重组领导小组的特派员李学谦先生。”
特派员李学谦:“第一次来,先见见大家。我原是新华社的,上级派我到南下集团重组小组工作,新成立了个资产管理公司,我是副总。主管的总经理是杨照榕同志。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没什么发言权,先来看看。”他示意胡总继续。
胡总:“下面请集团人事部周经理作指示。”
周副经理:“我跟省南下打交道多年了,都是受殷总裁的委托,代表你们殷董事长来处理问题的,对省南下最熟悉不过了。跟你们打交道不容易,总是顶顶撞撞,不容易呀!不过,这回集团重组,就由不得谁耍性子了!剥离一切不良资产,上面要求大刀阔斧,快斩乱麻,所有不赚钱单位都关停,全员下岗。省南下怎么办,下面由你们胡总宣布。”
 
车上的人都跟新车售票员被带上她的大巴,石主任坐在了最后面。没想到刚坐定,售票员翻脸了,要大家都重新买票。最前的两位不满,争辩了几句,却被售票员身边的两条大汉高声呵斥,喊打喊杀,“那台车是他们收的钱。他说不用再买票你找他去。上这辆车不买票就滚下去!”原先那车已走,再看看眼前凶神恶煞的大汉,都是外地来的农民工,人生地不熟,胆小怕事,大家都只好屈从再掏钱买票……。眼见这一切,最看不惯这些的石主任此时已血压升高,怒目圆瞪。售票员到跟前见状,没敢放肆,转身回去。石主任身边战战兢兢的一老一少也逃过一劫,跟着松了口气。
此时车还没开,又上来三个人。石主任一看,正是刚才小偷那伙人。一同转车过来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不好,要出事了,石主任心想怕是要回来报复的,马上低声与前座的两小伙子和身边老少说:“别怕,咱们团结在一起。”没想到,上来的三人看到石主任了,他们更心虚,扭头都下了车。石主任大叫:“司机,还不开车,没看到那伙人又想上来吗!”售票员刚才“买猪仔”已见过那班人的恶行,也催促:“费事让他们搞事,走啦!”司机于是打着火,拉开手刹,挂上档,将车徐徐开出。
世上的不平事真是太多了,无端地经过一路折腾,加上昨晚石主任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实在是睏了。大巴晃晃悠悠的,石主任昏昏欲睡,眼皮已抬不起来,可他还想着公司的事,想着正在进行的比赛,……
 
惠州体育馆的赛场上,三人舞刚刚开始。向妙珍和苗芊芊同舞步入场,时装一火红一雪白,比以前更时尚。对面出场的小李一身深黑,更显英俊潇洒。完整的三四分钟演出中,除了原有的缠绵伦巴和诙谐恰恰舞步外,还融进了洒脱的摩登舞步,使三人的情感戏演绎的更加丰满完美。三人都进入了角色,流露出真情实感。当最终男士与心怡的女生相拥,黑衣小李与白衣的苗芊芊零距离嘴对嘴时,芊芊没再推撑,而是幸福地闭上双眼,甚至可说是主动迎上小李慢慢凑过来的热唇……这浪漫一刻被近镜头特写展现在大屏幕上。四围观众一片欢呼。当热吻停留了好久,二人分开谢幕时,人们清楚地见到小李嘴上印着芊芊红红的唇印,欢呼声更掀狂潮。主持人敏感地抓住这一热点:“太美啦,太美啦!”并即刻向打工妹甲向妙珍发问:“面对他们的热吻,你的感觉是什么?”
向妙珍:“我衷心地祝福他们。这是我们的真实故事。我们两个打工妹是好朋友,亲如姐妹。我们都同时爱上了小李。石老师给我们排这个舞时,我明白了小李更倾心的是我的妹妹芊芊。他们才是两情相悦,更适合。于是我有意果断退出,暗中撮合他们。今天……祝他们幸福!”
体育馆爆发热烈的掌声。主持人问苗芊芊:“刚才看你送上了热吻。太美啦,大家都想知道你的感受,……”然后对观众:“大家说是不是?”
“是!”四周观众拉长了尾声。
打工妹乙苗芊芊这时候很坦诚:“小李是我们众多女孩喜欢的典范。他上进,踏实,孝顺。为人真诚、热情。两年多相处中,我知道他在追求我。但我是个很普通的打工妹,……我不敢想,一直躲着。但当我感觉到我们石老师撮合、鼓励我们时,特别是后来见我的情敌——姐姐向妙珍也在暗中撮合、鼓励我们时,我改变了,不再躲了。”掌声中,她落落大方地:“当最近电视上报道他给所有毕业回东莞找工作的莞籍大学生讲课,短短的几年里,他由一个普通的保险销售成长为讲师,我终于被感动了。所以今天,我把我的初吻在这里献给了他。”
又一阵热烈喝彩和掌声。主持人对小李:“小李可是有福气了,女孩们都喜欢你。今天如愿以偿,谈谈你的感受。”
此时的小李倒是有点腼腆:“我只感到幸福。”他昂起嘴上印有明显大红唇印的脸:“我也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打工仔。今天得偿所愿,我很激动。没说的,我要感谢我的老师石磊石老师。要感谢芊芊的姐姐向妙珍。”他摊开一只手示向红衣女郎。“更要感谢我的心上人芊芊终于接受了我!”他声音越说越大,激动之余,再次将苗芊芊拉过来拥入怀中。四面爆发出疯狂般更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整个体育馆沉寝在幸福的海洋中。
 
石主任在车上睡梦中露出欣慰的笑脸。“好样的,好样的……”他努努嘴,喃喃有声。可是,很快笑脸又变得忧愁,继续睡着……
 
南下公司里。胡总仗着人多势众:“根据上级的精神,公司决定全员下岗。一次性买断工龄,统统走人。”一句话,就让大家的脸上涂满了严峻。“为方便大家办手续,确保下岗工作不受阻滞,决定办公室和财务部的工作不再由龙盛和何燕管了。由集团来人接替。特此宣布……”他拿出一纸红头文件,“‘免去龙盛同志总经理办公室主任职务;免去何燕同志财务部经理职务。自宣布起,即刻移交工作。’好了,决定了的事,下面就遵照执行。”
这番举动令全场人震惊。不单是省南下的人,包括所谓集团来的人,甚至特派员、新成立的资产管理公司的李副总也没料到。胡总的话讲完好一会儿,整个会场都静静的,没人出声,更没人行动。
“怎么不动呀?办公室的手续资料和印章交给他,”周副经理指着对面一大个,“财会的报表、印章,……你,”他指着另一位胖子光头,“你跟何经理去拿。”
可是,大家还是一动不动。连被叫接手的两位干将大个子和胖子光头都面露难色。又静了一会儿,“算了,办公室的交给胡总。财务部的,你,高云飞接过来!其他的散会。”周副经理想更直接,更快一点,改变了策略。
两道撤职令确实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像两记闷棍,打得龙、何二人有点儿懵,一时不知所措。“走吧!”胡总和高飞云催促着。二人只得慢慢起身……
 
车上睡梦中的石主任被车颠动了一下,嘴里突然叫道:“龙盛!”然后又是喃喃的睡语梦话:“你顶住,……顶住……”看着他,身边的一老一小莫名其妙。
 
屏幕朦胧中,龙主任一扭头:“不就是想要公司的大印嘛?想把我们都赶走,犯得着这么整人吗?”话语中,很快全屏清晰。
“给你,给你!你们这样搞,我还不想做了呢!”到底是女人家,何经理憋屈得哭出声来“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什么?你们拿走,随便!”说着,就往外走。……
“慢!”梁副总这时忍无可忍,“这什么意思?!全员下岗,不就是想关闭公司吗?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是来处理问题呢还是想来打架的?”
胡家驹歪着脑袋斜着眼,得意地:“你说呢?!……”十足流氓腔。
“你别仗着人多吓唬人,你敢动一下,我就报110。”六部杨经理。
“没那意思。是你们说像打架的呵。我就知道你们动不动就全公司职工大会,靠人多势众……”周副经理。
“靠人多势众怎么啦?我们就是全公司一条心!”杨经理。
“一条心?哼哼,哼!你一条心去吧,早料到了。现在倒是我们人多势众了。怎么样?这次你们还能怎么样?”高飞云。
龙主任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地指向高飞云:“高飞云,你什么东西!我就是不交!你敢怎么样?”
何经理紧跟怒吼起来:“我也坚决不交!”
“对!”“对,就是不交!”“看他怎么样?”南下众人。
“可这次,交不交就由不得你们啦。”集团周副经理一挥手,“走,他不交我们就自己动手。在保险柜里,砸!”说完率集团来人呼啦啦出了会议室。
龙经理和何经理急忙从后面追过去。集团一帮人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多五花八门的工具。当他们正挥动钢钎,扬起大锤,……“别动!”龙主任、何经理双双挺胸护住保险柜:“谁再敢动,我就和他拚啦!”此时梁副总、薛经理、邱经理、曹经理、马经理、田经理、刘通江等都一拥而上,护住保险柜。可是胡家驹等早已利令智昏,一发不可收,周副经理:“给我打!”“砸!”双方大打出手,整个办公室乱作一团。眼见此情此景,六部杨经理立马拨动手机向110报警:“喂!110!……石主任!……石主任!……110……”。厮打中,只见特派员李副总不断地劝架:“都住手!……别打啦,别打啦!……”但都无济于事,场面完全失控。就在此时,喜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李特派员见大家实在不听,情急之下,抄起不知从哪儿来的平底锅勺,向大个子和胖子光头狠狠拍过去。一片混乱中,遭此一击,大个子和胖子光头眼冒金星,晃晃悠悠站不稳,翻着白眼在原地不由自主地缓慢自转。……
此时,石主任与公安干警的摩托车队,正闪着警灯,急驰在路上。
“我叫你住手!……叫你打,叫你打!……”特派员李副总再给大个子和胖子光头头上一人一下。胖子光头晃悠着自转,突然拨浪鼓似地摇摇头,眨眨眼,好像倒已清醒,接着见他合手揉拳积蓄力量,然后继续猛一拳打过去。可是,没想到,对面却是胡家驹和高飞云。
“误会啦,误会啦!是我,你怎么打我呀?”胡家驹叫道。
“老子打的就是你!”胖子光头又是一拳挥过去。
大个子也突然反水大喊道:“弟兄们,这几个家伙不厚道,忒不是个东西。给我打!”于是高飞云又吃了一重拳。
“对,省南下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给我打!”胖子光头给胡家驹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时候,特派员李副总见集团人事周副经理躲在桌下,猛地上去把他揪出来:“想利用我。你这是绑架我!……叫我一起下来,你们就这样?……我叫你拿大旗作虎皮……”边说边重重的一拳揍过去。
紧接着又是打成一团,不可开交。正激战犹酣,石主任和公安干警一起赶到。“别动!”“别动!”“别动!……”
局面终究得以控制,众人都停了下来。
“谁在这里打人?”一警察领导大声问。
高飞云滑稽地跑出来,衣服都扯破了,“警察叔叔,他,……他们,……打人。”
“打谁?”
“打我。……看,把我眼镜都打坏了!”高飞云像上次和胡家驹打架时告状那样,举起断了架碎了镜片的眼镜,衣袖撕烂一大截,整条手臂都露了出来。
一位好生面熟的警察走过来:“是你?”
“嗯,是我。”脱口而出后,高飞云很快认出,这正是上次打架带他进派出所的那位警察。“……唉哟!”他无地自容,捂脸一下子蹲到地上。
见此情形,胡家驹背过脸想躲,民警却特意到他跟前一番打量,认出了他:“怎么,又是你?”
胡家驹不得不扭过头来,此时右眼圈黑的象熊猫,左嘴角紫红一大块,极不好意思地苦笑道:“这不就是我嘛!”
“哈哈!……”全场哄堂大笑。
“怎么,你们两个又争总经理宝座了?”
“不是不是,冤枉呵!……”高飞云。
“这次我们也饭碗不保!我们也要吃饭,是殷大利叫我们来的。”胡家驹。
民警见围在中间的还有一人——周副经理原铮亮的头发竖起,乱得离奇,衣服被撕得夸张,连西裤的吊带也断了一条,问道:“又多了一个?快坦白,你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我,我?……我坦白。”周副经理想了想,小声道:“那封信……是我写的。”
“什么信?”民警不明白。
“就是前年《都市时报》登了我们公司的事后,殷大利给上面的那封信?”石主任。
“是。”周副经理。
“怎么是你写的?”梁副总。
“是殷大利叫我写的。你们的事登报后,殷大利怕了,就叫我帮他写了那封信推卸责任。可没想到,结果不但自己没开脱成,还得罪了老爷子。他更怕了,就硬着头皮死不承认。反正真的不是他动笔写的,是我写的。……”
“阴险毒辣!”龙主任。
“是,阴险毒辣。他说反正没人知道,搅浑了水,想嫁祸于人。没想到你们都那么信任石主任。他没得逞。”周副经理沮丧地。
“带走!”警察喝斥道。周副经理、高飞云、胡家驹等耷拉着脑袋,一拐一瘸地上了警车。
“胜利啦!胜利啦!……”众人欢呼着……
 
石主任在车上,闭着双眼,面带微笑。“到了。”老人推醒他。石主任睁开双眼,定定神,原来,刚才是在做梦。他赶紧下车,看看表,已是中午12点过了。事不宜迟,他就近拦下一辆的士,急奔公司而去。
 
此时的公司已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石主任站在大堂前,音乐凄凉。他慢慢走进会议室,长长会议桌静静地躺着,周边座椅凌乱。……这使他脑海里浮现战场上一场恶战过后,硝烟散尽,余雾缭绕的惨淡景象(叠影)。再走进办公室,办公桌、办公椅、电脑、打印机、复印机、碎纸机、净水机……这一切,今天都令他既熟悉又生疏。他摸着复印机,摸摸办公桌上的键盘,此时发现,吴雨花那最好的文件柜不同寻常地没关严实,一边柜门半掩着。石主任刚想打开文件柜……
“石主任。……”龙主任等人这个时候陆续进来。“石主任,我对不起大家,我交出了公司的大印。”龙主任说完就泣不成声。
“不,不是你的错。他有这个权利,他是总经理。是他滥用职权。”石主任说得很轻,很慢,但语气坚定。“拿走了印章,给我们下一步设置了困难,我们今后的维权道路将更加艰难。但他们搞突然袭击,并不说明他的强大,而正暴露出他们的心虚。也将更加激发我们的斗志。”
石主任说完慢慢打开文件柜柜门,里面放印章的保险小柜也没有锁。他拉开来,印章已不在。里面仅有党旗的盒子。他双手慢慢拿出盒子,打开,顿时红光映红了他的脸。和着音乐,党旗被他用力地展开,迎风飘飘,忽地海上一卷,掀起巨浪滔天。同时一雄浑的男高(中)音划破沉静,雄伟庄严的《党旗颂》奏起——
卷得起万倾巨澜,红得透天。
敬爱的党旗呵,为什么如此鲜艳?
啊,
是红太阳给你光辉,
是铁锤镰刀把你装点,
是战火硝烟给你洗礼,
是烈士的生命和鲜血把你织染。
 
站在庄严的党旗前,
仿佛听见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改革开放,任重道远,
中华复兴大业在今天。
 
啊,党旗,你引领方向,
啊,党旗,给我力量给我胆,
困难时信心坚定,愈挫愈勇,
胜利时头脑清醒,倍加清廉。
有你我大局在胸
有你我是非明辨,
政策牢牢在手,
群众永记心间。
支部建在连上,必能克难攻坚,
工友不离不弃,团结一起向前,永远向前!
 
卷得起万倾巨澜,红得透天。
敬爱的党旗呵,您就是这么鲜艳!辉煌灿烂!
 
《党旗颂》的同时,与画面党旗飘飘猛卷巨澜叠影的是,南下公司的党员奔走相告,有单车半路被人告知立即折返的(钟师傅),有接到电话即刻披衣出门的(陈泳霈),有街上被告马上跑步回公司的(小赵和小王在商场,有人告知,小赵立即与来人跑步离开……),知道了当天发生的事,都集聚回公司,大家义愤填膺,热烈讨论,投票选举,举手宣誓,成立了临时党支部……
歌曲完毕。静了下来。石主任严肃地:“同志们,我们的临时党支部成立了,这是一个最坚强的堡垒。战争年代,支部建在连上,是每一个基层单位有坚强战斗力的最有力保障。如今也是这样。今天,我们度过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星期天元宵节。按春节前职工大会决议,我们不受上午宣布我们全员下岗的影响,排除干扰,成立临时党支部,纠正公司党组织瘫痪状态,我们将担负起‘党的基层组织对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的落实起监督保证作用’的责任,这是法律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这是公司全体员工对我们党员的殷切期望。”
和着平缓音乐,石主任继续道:“我们省南下党组织的直接上级领导是谁?找党,反映公司的近况和职工们的诉求,这是临时支部的首要任务。
大家凭党性扪心自问,我们这样做对吗?我的答案也是不确定的。身边的事到底应不应该这样?要我们全员下岗?!从自身的政策水平和社会接触得到的信息判断,好像又不应该这样!我们确实眼前模糊了,因为我们从内部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像一个迷失了娘的孩子。但我们是真诚的,相信,找到党,有了上级组织的直接指导,就会有明确的答案。”
“对!如果我们的直接上级党组织认定公司全员下岗是对的,我们绝对二话不说。我第一个下岗,带头去办手续。”龙主任。
“对对,我们是党员,服从组织决定。”众人。
 
第二天,星期一。只有小王一人照常先到外经贸委取文件。全体员工一上班都听说了公司全员下岗的事。没有通知,没有催促,大家都自动聚集到了会议室。
“昨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可能有些人还不敢相信。可是,是真的,真真切切。一切工作都被突然停止了。全员下岗。”梁副总心情沉重地告诉大家。
静了一会儿,“为什么?”“为什么!?”一片质疑声。
“业务刚做得有声有色呢!”职员甲。
“我们部正生意兴隆,人手都不够。”职员乙。
“货源,销售渠道好不容易都顺畅了。”职员丙(女)。
“我们的投资正是收获回报的时候。”职员丁。
……
“集团亏损,可我们公司稳扎稳打,蒸蒸日上呀……”罗章球。
“可是,有什么办法?公司的业务章他们都拿走了,财会的帐他们也收走了。”小孔雀许苏丹
“何经理,你们真的把公司的帐和公章都交出去了吗?”靓仔。
“肯定都交了。还有办公室所有公司的公章呢!”吴雨花。
“龙主任,是吗?”刘桂英等人还是不敢相信。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龙主任与何经理身上。
此时龙主任内疚极了,他低下头:“交了。我已经不是总办主任,他们已经撤了我的职。”
“我也交了。是我交的。不要叫我何经理,我,我对不起大家。……”何经理说完痛苦地又哭出了声。
……
“我看只有到省府信访办!”罗章球。
“对!到信访办。”“对对,找省政府!”“告他个不讲理的!”靓仔等都起身高声嚷着要往外走。
“别急,别急!同志们。”石主任劝着大家。
梁副总:“现在是最严峻的关头。大家不能乱!先坐下,先坐下……”
靓仔等回过头,“咳!……”丧气地都坐了下来,无语,无声……
 
一尊大印(特写)。镜头拉开,印台和印章摆在办公桌上。办公室里,胡家驹和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是大个子)坐在一办公桌前。
财会部,高飞云和两人(其中一个是胖子光头)也摆开了摊子。他们的桌上都显眼地摆着大印。
办公室里胡家驹一边伸头往外张望,一边喊道:“下岗办工龄手续的都到这儿来办!”
财会部高飞云滑稽的眯着眼昂着头瞎叫:“结算领钱手续的都到财会部呵!……”
其他两人都坐在一边毫无表情。他们像个摆摊叫卖的,不时吆喝着。可是,无论他们叫得多么卖力,结果都一样:门可罗雀,没客上门。
 
“批了!……”这时候,只见小王兴匆匆地小跑过来,打破了会议室的沉寂。她手里拿着一纸文书,激动得说不出话:“批了,……批了!……”
“什么批了?”赵湘平还没见过小王激动成这样,迎上去问。
小王将文件交给梁副总。“工会。……工会批了!……”她两手握拳,用力颤动着。
一听说工会批了,象一针强心济,会议室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梁副总很快地看完批复文件,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握住石主任的手,“石主任,不!……石主席!祝贺,石主席。”
大家也都站起身热烈鼓掌。
 
听到掌声,摸不着头脑,胡家驹手扶办公室的门框往会议室张望。
高飞云也一震,“什么,什么情况?……”他一脚踢在打瞌睡的光头胖子椅子上,“去,……去看看。”
 
好一阵,掌声中梁副总扬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激动地对石主任道:“关键时刻,……临危受命!石主席,下面你来!……”说完坐下。
“我?没什么说的,义不容辞。”石主任。
大家又报以热烈掌声。
石主席:“      像刚才大家说的,我们好端端的一个公司,蒸蒸日上的一个公司,正处收获回报稳稳赚钱的公司,效益正与日俱增的这么好的公司,为什么一定要全员下岗,为什么一定要关闭?稍懂常理的人都判断得出来,这样做正确还是错误。”
“对,这不符合常理。”众人。
“昨天我回来的路上,一帮小偷七八个人,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没工作的人太多了,必然引发这样的社会问题。为推动改革,震痛不可避免。该下岗的必须下!打破铁饭碗,打破平均分配,现在改革攻坚打响了,下岗如潮,此时,我们不能头脑发热,必须更加冷静清醒,牢记要大改革,小震动,促发展,牢记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如果我们效益如此好,这样单位的人都全部推向社会,那全国下岗的将多出何止几千万。注意,我这里讲的是‘多出’, 将比应该下岗的多出千千万万,那社会将不堪重负,将动摇社会的稳定。……社会不稳定,一切将无从谈起。这就是大局。”
大家都鼓掌认同。
石主任继续:“我们提请罢免严重失职的总经理,而总经理却滥用职权撤我们的职,要我们全员下岗。这问题不简单,这是一场较量。集团给国家造成了巨额亏损,不得不重组。所有毛亏损单位坚决关闭,包括高中层的领导在内,该下岗的必须下岗!”大家报以热烈掌声。“我们坚决拥护集团重组。可是一些善于巧妙钻营的人,境外有利他削尖脑袋钻出去,境外干亏了,又想回境内来抢饭碗,摘桃子。这些人依仗有权势,掌握一定的公共资源,居高临下,欺上瞒下,甚至徇私枉法。他们也要生存,这是他们求生存的方式。但是,我们普通草根也要求生存,我们没权没钱,更没什么公共资源,但我们有工会,有党的组织,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众人以热烈的掌声认同。
 
这边办公室里,胡家驹和高飞云听了光头胖子探来的消息。“什么?石磊石当工会主席批了?”胡家驹。
“撤了他一个总办主任一个财务经理,他又上了个工会主席?!不妙!”高飞云赶忙收拾着摊子,想走人。他颤抖的手把印章装进一盒子,不料印章滑落一地……
 
“什么屁工会主席,撤了他!”殷大利电话里听了汇报气急败坏,大声吼道。
“不行呀,工会主席是他们下面选的,他上级工会批的,我没权利撤他的职。”胡家驹电话。
“乱弹琴!我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工会……他有什么权利不跟我行政保持一致?!”殷大利。
“还有更厉害的呢,他们以基层党组织名义找到了上面,听说上面有人深入下来挨个找他们了解情况。还听说,在公司跟姓石的谈到很晚,临走还顺便车石磊石送他回家呢。”
“什么?……”殷大利倒吸一口气,不寒而栗。听到这里,他终于觉得问题不像原先想的那么简单了。他电话慢慢离开耳际,手一软,听筒牵着线跌落到桌半腰。
 
分屏。省外经贸委工会主席钱燕群与集团特派员李学谦一人一边,通着电话。钱主席:“是呀,对石磊石这个人,我们工会是完全了解的。”
“他原先就是我们外经贸委团委副书记,下面集团的党委委员,团委书记……”钱主席这边讲电话的换成外经贸委党办领导对特派员。
又换回钱主席对特派员说:“先不说要他们全员下岗对与错,从保障职工权益角度,相信群众,让职工们依法行使民主管理权,充分协商一下,还是完全有必要的。”
分屏叠影中显出石主任在公司与众人:“无论找到党办领导还是工会,首先,我们只要求一条——就是按《劳动法》提前三十日向工会或者全体职工说明情况,听取工会或者职工的意见。只要这三十天,请领导充分听取我们的意见。”
再由叠影回到分屏。“嗯,这确实是《劳动法》规定的。三十天,提前告诉他们,听听他们的意见。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特派员答钱主席电话。
 
以下四分一 分屏(到谁讲话谁放大满屏)。“值得深思呀!和平年代了,执政党了,却长期只有行政领导,和直接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他们还要‘找党’。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很不够。我们的基层组织怎么样,组织生活正常与否,……”省外经贸委党办领导。
“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到底怎么样,上下级联系是否畅通?现在在集团这边的重组中,也确实发现不少问题。”特派员紧接着党办领导的话。
“我们的党建工作在一些地方出现了盲点,出现了断线。像最近我们省委组织部关注的外出打工的党员‘找党’一样,省南下临时党支部‘找党’的情况,都给了我们新的课题,确实值得深思呀……”上级党组织领导。
“南下集团重组任务艰巨,摊子很大,重组小组事多忙不过来。关于南下工会的事,我们愿意通力配合……”工会钱主席。
“我们党办也是,愿意出人出力,大力协助。”党办领导。
“我建议:我们工会、党办协助你特派员,成立个联合调查小组,深入下去。在《劳动法》给他们的三十天时间里,我们好好听取下意见。”工会钱主席。
“我们党办同意!”党办领导。
“那太好啦!感谢各位的协助。我亲自带联合调查小组下去,听取意见。就这么定!”特派员。
“好!”党办领导。
“好!就这么定!”工会钱主席。
 
殷大利家。
“情况不妙。……”殷大利放下电话。
“什么情况?”戴雅丽卷着头发卷,脸涂面膜,像鬼一样。
“我们得准备准备后路。”殷大利。
“看来他工会够狠的,又像上次一样,你搬不动他们啦?”戴雅丽。
“上次?跟上次可大不一样。上次我们如日中天,他都顶住了。现在我们亏损,巨亏!腰杆不硬了。今非昔比呀……”殷大利。
“那……有什么叫高飞云、胡家驹他们顶着,咱们……”戴雅丽。
“我们得金蝉脱壳。……你可得会演戏啊,丢车保帅,丢车保帅。”殷大利。
“这戏我又不是没演过,我的演技一流,装可怜,装无辜,装委屈,装求全……”戴雅丽说著说著,又突然心虚起来,“哎呀,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翻了船了呀!”她急得手足无措。
“翻船?凭我的资历和多年建立的关系网,省南下公司这点儿小浪,想掀翻我殷大利这条大船?哼,没那么容易!”
 
公司会议室。有十几二十人。联合调查小组(特派员和工会老马、党办一女工作人员)听取意见。
“先谈谈,为什么你们提请上级罢免胡家驹同志总经理职务。”特派员。
一部薛经理:“胡家驹出任我司总经理时,是我司历经艰难曲折,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时候。我司70多人,这两年干到自有资金1800万,无借贷,无坏账,一些较稳定的业务也建立了起来,为今后的发展储备了后劲。”
“可他干了些什么?他基本不在公司。他挂着总经理的牌子,在外面做自己的什么生意。回来不是拿一大堆单据报销就是把公司的钱大笔调走。”小孔雀许苏丹。
“如今,我们辛勤积累的资金被他无偿调走大部分,业务被迫停转,公司的元气及后劲几乎被丧失殆尽。公司又一次到了被关停的地步,全员下岗。职工们被统统告知执包袱买断工龄走人。”财务部何经理。
 “仅留下赚钱的业务及他和高飞云那些人,好吃香的喝辣的。而且,他所把持的配额等业务自己定价,自己卖,自己收现金,越来越不受监控。”六部杨经理。
“胡家驹不能掌握政策,不能坚持原则,造成重组中上级对我司判断偏差难以修正。这种不能为我公司为职工谋利的行为受到职工们抵制后,半年来,他自动放弃权利,放弃责任,放弃工作,把一些不应由上级处理的赛,推说给上级(如这次发过节费事情),造成群众与领导的对立情绪。”龙主任。
“由于胡家驹已完全失职,根据《国营企业法》,职工大会一致通过,提请上级罢免他的总经理职务。”小赵赵湘平。
 
在梁副总办公室。以下是调查小组三人一起,一个个单独听取意见。
“要求补发元旦、春节过节费是怎么回事?”特派员。
“逢年过节,各单位为职工们聚餐,发过节费,是常事。特别是过春节,别说效益好的单位,就连一些亏损单位,到过年了,都千方百计凑点钱发。让大家欢欢喜喜过个年。”钟师傅。
“广州去年人均工资为1700多元。而作为盈利企业的我们,工资至今人均1000元还差一点。这对于一个自有现金盈余达人均20几万元(包括退休人员,不算退休人员达人均30几万)的企业来说,本身就很不正常。与我们类似的香港南上集团的下属,省南上公司内许多亏损公司工资都远比我们多得多。不是多一点,是多得多!这种分配的不公,正是某些高高在上的领导的错误造成的。”陈泳霈。
“前些年,我司亏损,只有勒紧裤腰带,工资很低。那之后,我司抵偿完集团的钱后,逐渐稳步盈利。可以调工资时,集团却巨额亏损。境外的集团亏了,我们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享受’亏损企业待遇,报集团调工资报告总不被批准。就连去年省里有政策,为拉动消费普提100多元的那次也不批。”田经理。
“现在,一些老同志一月几百元的工资刚到存折上,就被自动收款系统划去交水电费、煤气费、物业管理费、电话费、有线电视费等等,所剩无几,连自己的吃穿都顾不上了,更不用说养老养小,经济拮据得很。春节前夕,从党中央到地方的各级领导都在强调关心困难职工的生活。我们公司有钱,有条件,难道还不应该给职工们发点过节费补贴补贴吗?”罗章球。
“高盈利的我司员工工资不足千元,而高亏损的集团仍然拿着月入万位数港币的工资,不够钱了,反而从我司一抽就是无偿抽走一千万。而过节费的报告报到上面去,上面却不批,批示上竟说‘据了解其它单位都没发’。简直是放屁!无论是省外经贸委系统各公司,还是其它系统,个个单位都发过节费,而且历来如此。比较起把我司的钱无偿划走一笔就是五百万,再看看他对职工几百元过节费的无情态度,简直可以说是到了尖酸刻薄的地步。”刘通江。
“发过节费,这点儿小事,根据《企业法》《公司法》完全是我公司应该自主决定的事。总经理完全可以决定,了不得拿到职工大会上审议。因此,职工大会一致决议,要求补发元旦、春节过节费。”吴雨花。
 
“还有什么话需与上级沟通的?”特派员。
以下是不同场景的快速转换。调查组二对一或三对一与职工沟通。
“我们公司在重组中是安定因素,是积极因素,绝不是消极因素。”小王。场景在办公室。
“我们公司职工中蕴藏着聪明才智和巨大的积极性,他们并不是包袱。”靓仔在郑总办公室。
“现在公司是实实在在的盈利企业,过去的亏损(集团曾帮还的债务),早已抵偿。”四部钱经理,在四部办公室。
“我们公司是完全可以搞得好的,虽问题不少,有些甚至是很严重的,危机性的,但我们也有其独特的优势,并不是必然将成为集团的隐患。”二部邱经理在二部办公室。
“在我们公司搞大批量裁员下岗是对国家(社会)、对公司、对职工个人都不利的,这样三不利的事,坚决不能干。”刘桂英在会议室。
“我们公司在改革重组中的工作方针应是如何发展,搞好,而绝不是限制,搞垮,好抽血。指导思想应该是大改革,小震动,促发展,而绝不应是小改革,大震动,不发展。”四部副经理在四部办公室。
“共产党办事依靠群众这一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是来改革的,下面群众都是被改革的对象。要善待群众,更不能在境外干亏了,回境内抢饭碗,摘桃子,人家好端端的公司,把职工们都赶走,留下钱和赚钱的业务,就是扭亏为盈改革成功了?不,这是国民党。”五部曹经理在商场边走边对调查组二人说。
“我司职工们绝不会再接受善于巧妙钻营,境外有利拼命往境外钻,境外干亏了回境内摘桃子,只会拉关系,欺下瞒上,只会听领导的话,不讲政策,不实事求是,不为群众办实事的人来我司当领导。”开发部会开车的小高在会议室。
“怎样搞好我们公司,职工们最了解情况,最有办法。这些年来,集团及省公司内哪些人亏了国家,肥了自己,哪些人平庸无能,碌碌无为,哪些人虽有错误,但也实实在在为企业做过贡献,哪些人一直是兢兢业业默默奉献的,职工群众心里最清楚。若上级没有适当的人选,应到职工中去,让职工们自己推选。”七部马经理在梁副总办公室对调查组三人说。
 
经贸委工会钱主席办公室。特派员、钱主席与党办领导及工会党办派调查小组的成员(共五——六人)一起汇总调查情况,研究工作。
特派员:“……虽然有些情绪,有些言辞过激,但总的来说是可以理解的,有一定道理。”
钱主席:“我看,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弄清楚三点:一、是不是那2000万已经抵偿了。二、是不是毛亏损单位。如盈利,盈利点在哪里?三、今后的出路。即盈利能否持续,有何保证措施能令集团放心。”
党办领导:“嗯。这三点弄清了,省南下是去是留,答案也就清楚了。”
特派员:“集团财务部有个正直得力的副总监,最近刚提为总监。这几点交给他。”
 
集团财务部。特派员、钱主席和党办领导三位一起听财务部新总监(就是那个朴素儒雅的谢顶眼镜)关于省南下财务状况的报告。
特派员:“第一个问题:省南下自己说,集团帮偿债的2000万他们已经抵偿了。理由是一、集团拿去他们的配额两年多,能做1300多万;二、用省南下名义立项建大楼,答应给他们的1.5%的手续费750万没给他们;三、博罗房地产,集团盘活后,他们前期投资500多万应计算。是这样的吗?”
谢顶眼镜财务总监:“是这样的。这已经有2500多万了。实际上,还应加上后来无偿调上集团的1000万。这就是说,集团2000万救了他们,他们偿还的代价是3500多万。”
“呃?也就是说不仅是已经抵偿了,而是远远超出了。”党办领导。
“对!”财务总监很肯定地。
 
紧接着是省南下财务部办公室里,以上四位和梁副总、龙主任、何经理核对盈利状况。
“说说第二条,证明你们不是毛亏损,盈利点在哪里?”党办领导。
何经理:“公司盈利的业务主要六大块:1、一部的通讯成套设备进口。这两年盈利约500万。2、三部园林工具及设备的进出口。这两年盈利约190万。3、开发部的小轿车进口和内贸。这两年盈利约210万。4、七部的外劳输出。这两年盈利约130万。5、五部的四家连锁超市商场。这两年盈利约170万。6、配额。六部、四部等都在做。这两年盈利约600万。八部在配合集团做博罗的房地产项目,基本完工了。不算。”
“你说的是毛利?”特派员问。
“不,是纯利。纯利两年来总共1800多万。”何经理答道。
“也就是说,省南下不是毛亏损的不良资产,而是优良资产。”特派员问财务总监。
“对,不说优良资产,起码也是良好资产。”财务总监肯定道。
 
公司会议室里,以上四位领导与省南下全体中层干部。
钱主席:“现在第三个问题:这些盈利业务是不是可持续发展的?为使集团放心,有什么保证措施吗?”
梁副总:“不说配额。配额现在是稳赚不亏的大头,但入世后还能做几年不好说。不说配额,其它盈利的五大块,都是郑总来后重新敲定的,完全可持续盈利。……你们自己说说。”
一部薛经理:“我们一部的通信设备进口郑总一来就做起来了,现在需求量很大。二部已经并过来了,还忙不过来,还需增加人手。”
陈泳霈:“我们开发部的小汽车经营权是很难办到的,光经营权就很值钱,何况汽车市场方兴未艾,郑总一来就抓,说我们要尽早介入,要有一席之地。现在我们真的做到有一席之地了。”
刘通江:“三部的园林工具和设备目前也正是时兴的环保绿化朝阳产业,大有市场。进、销渠道这两年都理顺了,都有了大客户,前景看好。”
 “我们七部外劳输出……”七部马经理刚开口,五部曹经理抢着说:“还有我们五部的内贸商场,四个超市现在都走上了正轨,盈利稳健。”马经理接着:“对,盈利稳健,很有把握。”
龙主任:“我们还有一个不拖集团后退,为使集团放心,多一重保险的措施。……石主席,你说。”
石主席:“嗯,我们要求改制。把省南下进出口公司改为‘广东省南下进出口有限责任公司’。加上‘有限责任’四个字,意味着今后就以我们现有的资产负债务责任,万一亏了,也只亏光省南下的一切所有就到顶了。不会再追到集团去。当然,我们相信改制后只会越来越好,在重组后集团新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我们公司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这倒是条好的出路。”财务总监。
“看来,三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不容置疑。”党办领导。
“是呀,省南下该去还是该留,这不就很清楚了吗?”工会钱主席。
“省南下保留下来,集团驻广州办事处撤销后,有些必要的职能也可转给省南下,当然这些事项赚不了什么钱,但收入肯定是很稳定的。”财务总监。
“嗯,我们联合调查小组的意见,我回去马上向集团重组领导小组汇报。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特派员。
以上四人五句话,前两句场景还是在会议室中层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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