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1
上午。某监狱大门口。
高墙电网哨楼，武警的刺刀在太阳下闪光。
二能背着简单的行李，手拿刑满释放证明，走出大门，仰望着天空，贪婪的呼吸自由的空气，看一群麻雀在草丛中跳跃觅食，满脸茫然。
2
上午。公交车上。
满车的乘客昏昏欲睡。一睡着的乘客裤子口袋隐约露出几张钞票。二能的眼光贪婪而畏惧。
售票员 师傅，去那里？请买票。
二能面无表情，将释放证交给售票员。
售票员 我的神呀，刚放出来的人就是牛。伙计，因啥事翻进去的？
二能 杀人。
几个打盹的乘客立刻警惕起来。
售票员 哈哈，都说自己是杀人的，哈哈哈哈。。。。。。
二能 你还想知道啥？
二能凶狠的眼神扫过去，售票员立马蔫了。
售票员 伙计，兄弟好奇罢了，
乘客甲 现在的坏人咋都牛成马了。
乘客乙 我看这货确实像杀人犯。。。。。。
3
4
县城。饭馆。
二能狼吞虎咽。二能打着饱嗝摸着肚子把释放证交给老板，老板吓了一跳。
二能 老板，先欠上，改天给。
老板苦笑着摆摆手。
老板 啥货色，过几天再不叫警察给拾掇了，就没天了！
5
县城街道。
人来人往，十分繁华。二能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6
下午。街道拐角。
二能同案转轴和媳妇小利摆地摊卖电动玩具。两口吆喝得十分起劲，挑拣的顾客不多。
转轴 二能哥！
二能 转轴，混的不错呀，都当上老板了。
转轴 二能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小利；小利，这是我经常给你说的哪个二能哥。
小利 二能哥好。
转轴 真的是你，咋样，吃了没？来，点上。二能哥，我叫几个兄弟过来，给你接个风。两年不见面了，有时候睡觉做梦，还梦见你哩。
二能 恩。
转轴 二能哥，咱翻把那时候，年龄都轻，不懂啥，我天生胆小，一看见警察手铐，都尿裤子了。嘿嘿，有啥对不住的，你多担待。
二能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算了。
转轴 二能哥，回来有啥打算没？
二能 现在还没有，先回老家，给爹娘坟头烧张纸再说。
转轴 对了，西街高麻脸前两天给我留了话，说是见了从里头出来的人，跟他打个招呼。
二能 就哪个专门弄电线变压器的高麻脸？
转轴 高麻脸现在成回收废旧金属高总经理了，眼下身边缺打硬的人手。
二能 哥下决心洗手不干了。你不要跟别人说啥。
转轴 知道，这是200块钱，别嫌少，先用着。我这里只有电动玩具，给，这款机器猫卖的不错，拿上。
二能 我家没小孩。
转轴 送给邻居也好啊，以后关系好处。你拿上，要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7
下午。街道拐角。
小利 外二能是个做啥的？是你爸还是你爷？你看你，见了他，跟孙子一样？凭啥一给就是200？咱家是开银行的？
转轴 女人家知道个啥！二能当年跟我一起犯事，在大牢里，全凭他罩着我！道儿上的朋友都知道，二能够朋友，讲义气，咱都在外面混，以后还有用的着他的时候。200块钱算啥！
小利 二能这么好，你咋不把你老婆送给他？
转轴 看你个流氓样子，我就想把你，恩。。。。。。
8
傍晚。张村外菜地。
暮色四合。田野小路上到处是回家的村民们。张二能在回家的路上徘徊。一个年轻女人站在路边，抱着孩子，拎着童车，弯腰还要拿铁锨镢头，十分狼狈。孩子还在哭，一条大黑狗在身边逡巡。这个年轻女子就是小春。
小春 大哥，帮帮忙，把铁锨镢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二能 娃咋拉？铁锨镢头你拿不上，我帮你拿吧。
小春 天黑了，娃害怕，死活不坐车，就要人抱，唉，烦死人了。
二能 这么心疼个娃，烦啥哩。来，叔这里有个耍货。
二能把机器猫从包装盒子里取出来，给小春。
小春 不要不要，这么贵的东西，我咋好意思要。
二能 我在街道上拾的，送给娃，讨个吉利吧。这孩子，咱祖国还有这么叫人心疼的花朵，呵呵。
小春 你真会说话。石头，快说，谢谢叔叔。大哥，你到我堡子找谁呀？
二能 找张大能。
小春 哦，刚好我和大能哥家是隔壁，我带你去吧。
二能 不用，我认得路。
小春 你是个跑生意的吧？做啥生意的？
二能 恩，做大生意的，你绝对猜不到。
9
村口。
二能和小春分手。二能四下张望。一个老汉走过来。二能急忙躲避。
老汉 二能，得是你个崽娃子？
二能 五叔，你还记得我？
老汉 看你说的啥话！我手底下长大的娃我还不认得？前两天，你哥大能就说，你快回来了，我还不信，这一看，还真是你。咋？找不到家了？走，跟五叔走，你哥大能把老房卖了，新房在堡子西头里。
二能 五叔，我。。。。。。
老汉 咋？看你7尺高个汉子，王法都不怕，还怕谁？跟叔走！
老汉抽着旱烟前边带路，张二能低头跟在身后。
村民甲 咦，这不是二能吗？不是判了10年嘛，这么快就放回来了？
村民乙 唉，这害货一回来，少不了偷鸡摸狗的，得把自家的行李看好。
二能牙齿咬得格蹦格蹦的，不做声。
10
大能门前。院子里的狗开始乱咬。老汉伸出铜烟锅敲门。
老汉 二能，这就是你家。大能，大能！
大能 巧巧，快去开门，五叔来了。
巧巧 五叔，吃了没？噫，这人是谁？
老汉 难怪你不认得。巧巧，这就是大能的兄弟，二能。二能，这是你嫂子巧巧。
二能 嫂子。
老汉 巧巧，快把你兄弟让进去呀，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巧巧 奥，你就是哪个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偷拖拉机抬水泵，打架不怕死赌钱不要命的败家子二能？
老汉 巧巧，你咋这糊涂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干啥？
巧巧 大能，大能，你快来，你那个梁山好汉兄弟回来了！
二能转身想走，被老汉一把抓住。
老汉 你干啥？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嫂子再训你，你也得忍着，听五叔的话。
大能 二能，你回来了，你咋不打个电话，我也好去接你。
巧巧 就是，你哥把八抬大轿都准备好了，你咋就不给发大财做大官的大哥打个电话？
大能 巧巧，都是一家人，有话回家慢慢说，把人堵在门口干啥？
巧巧 你说干啥？我的门就这么好进？刚好五叔在，门口的乡亲都在，给我做个见证。二能，我问你，你6年被公安局抓走，没几天，你娘就气病了，医药费8000多，葬埋老人花消4000多，钱全部是你哥在建筑队打工还上的，没要你出一分一厘，得是事实？
二能 唉，我对不起咱娘，对不起我哥。
巧巧 爹娘留下的老房子折价卖给了军娃，6000多块钱，你哥心没黑，你的3000块给你在信用社存着，你要，明天就给你取。这房子是我过门后，跟你哥燕子垒窝一样，起早贪黑，一滴汗水摔八瓣子盖起来的，没有你二能一分一厘。这个院门，我想让你进，是人情，不想让你进，是本分，二能，对不对？
二能 我知道。我回来，是想给咱爸咱妈烧张纸，烧完了我就走人。
大能 你胡说啥哩？你回来了，这就是你的家。巧巧，你太过分了。二能，进来。
巧巧 进不成！要进我的家门，在我家吃住，得给我说个啥！
大能 巧巧，你这是跟人胡来哩！
五叔 你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二能娃呀，你要是下决心走正路，好好过日子，你大哥的家，也就是你的家；要是不听人劝，还想走歪门邪道，啊搭的太阳坡暖和，到啊搭向暖暖，对不对？
大能 巧巧，咱二能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咋能还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哩？你让开！五叔，进来，我哥俩陪你喝两盅？
老汉 哈哈哈哈，看你一家人团圆，比喝啥酒都好。你弟兄俩喝吧，五叔我转去了！都散了都散了，有啥好看的？没见过大哥大嫂指教兄弟？走，走！
11
小春抱着孩子，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十分吃惊地看着二能，机器猫掉在地上。大黑狗把玩具叼进嘴里，眼巴巴地望着主人。
12
大能二能坐在炕上吃饭。巧巧在厨房做菜，桌子上的饭菜比较丰盛，一瓶二锅头几乎见了底子。
大能 兄弟，你嫂子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话说重了，别介意。不过，你嫂子说的句句在理，你要记下。
二能 恩。
大能 你回家，想没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二能 我想在公路边摆摊子修车。在里头我学过这个。
大能 兄弟，开铺子是好事情，不过先得树个牌子，要是没人相信你，你就是把摊子摆到县城，也不会有人找你。本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走正道，我哪怕在外头给你借钱，都没啥。
巧巧 二能，你哥说的对。当下咱家虽说没多少钱，可给你凑个本钱还够用。你哥就怕你手艺不成，把聋子修理成哑巴，那得多少钱给人家赔！
二能 恩。
大能 不说这个了。明天你先在咱堡子周围转转，熟悉一下，见了乡党要打招呼。咱家弄了两亩菜，眼下没有多少活，你先歇两天，到时候和我一起伺弄菜。摆摊子修车的事情，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二能 恩。
13
有人敲门，大黑狗乱咬。巧巧开门。
巧巧 哎呀，书记叔，什么风咋把你吹来了？快请里屋坐。
书记 巧巧，我听说二能回来了？
巧巧 恩，正和大能说话呢。
书记 我进去看看。
14
书记进屋。大能二能一起寒暄。
书记 回来了就好。恩，瘦是瘦了点，比原来稳当多了，呵呵。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今天下午乡司法办刘司法员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我专门去县城车站接你，没接上。都怪这个刘司法员，说的太迟了，要不然，我就专门在车站等你。
大能 书记叔，让你费心了。
书记 这是我应该做的，没啥。另外，等今年腊月调整责任田的时候，从村上预留地里划上一块给做责任田。眼下你还没成家，等有了对象，村上首先给你批庄基地，刘司法员答应了，只要见到你的申请，乡政府不会打麻缠。
大能 书记叔。。。。。。
书记 我打听过了，你在监狱里表现不错，原来判10年，肯吃苦，心灵手巧，能修理汽车柴油机，手艺还不错，减刑4年，对不对？
二能 恩。
书记 二能，咱农村现在就需要能下苦做实事的人，需要心灵手巧的能人。你好好干，有啥困难给叔说，村上帮你解决。
二能 恩。
大能 书记叔，你看二能，真是在里头呆瓜了，连个囫囵话也说不了了。
15
小春带着孩子和大黑狗，拿着工具前边走，闲汉黑娃跟在后头傻笑。
黑娃 小春妹子，你看，我这么好的劳力，你不用，这不是资源浪费是啥？来，让我给你把家伙扛上。看这么俊的脸蛋儿，这么好的身材，挣坏了算谁的。
小春 黑娃，你再不走，我就叫黑虎咬你了。黑虎，咬！
黑虎窜上来，黑娃抱头鼠窜。
小春 啥人吗，连狗都不如。
16
上午。二能蹲在巷口的碌碡上抽烟。小春走过来。
小春 二能哥，坐监狱就是坐监狱，还骗我说是做大生意的，笑死人了。
二能 你是得志媳妇？得志在的时候，是我的好朋友哩。这么好个小伙子，真可惜，死的太惨了。
小春 我听人说了，你们关系不错。这是30块钱，是玩具钱，你拿上，够不够？
二能 不要不要。小春，你这不是打哥的脸嘛。
小春 我听说坐监狱的人都没有脸。
二能 你咋揭人短哩？
小春 那你咋就揭我的疼处呢？就是的，坐监狱的人就是没脸，还耍不起。玩具没收，不给钱了。黑虎，咱走！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