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母亲吹熄了灯拿着教科书、备课本，披着棉袄走了出来，对大伟道：“大鬼，帮我端张椅子来。”大伟迅速地端来了椅子。
母亲坐下，小亮抬头问：“妈，你怎么又到外面来备课呀？”
母亲对小亮笑道：“儿子，我一个人点一盏灯多浪费煤油呀，这样不就好省一点吗？”
小亮边做作业边嘀咕道：“这样能省多少呀。”
小亮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大伟和小强还在埋头做着，小亮看了看还在做作业的小强，迅速地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然后将纸拿到小强面前，道：“三鬼，你把这道题做做看，我倒要看看你做得出来吗。”
见小强不理他，他又道：“这道题如果你做得出来，说明你上课在听，做不出来，说明你上课根本不听。”
小强还是不理睬他，他斜眼看看母亲，母亲道：“看什么看，快做呀。”
小强看着母亲道：“我作业还没做完呢。”
母亲怒道：“叫你做，你罗嗦什么，你要是做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强无奈地把题目拿过来，苦思螟想着，大伟将头伸了伸，小亮马上梗着脖子直着嗓子对大伟道：不准你讲噢。大伟看看小亮，又看看母亲，一脸的焦急。
小亮见小强做不出来，幸灾乐祸地对母亲道：“妈，三鬼这么笨的，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算术也太差了，还当什么班长呢，算了吧。”
母亲从小强手中夺过题目一看，原本一张笑起来很慈祥的脸顿时拉得老长，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怒目瞪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强，那样子真可怕，好凶狠。母亲拿着挂在饭桌横档的一块擦桌子的毛巾，朝小强头上没头没脑地抽了过来，抽几次煤油灯火就猛抖几次，打还不解恨，又用脚从桌子底下踢了小强一脚，差点将饭桌连同煤油灯踢翻，大伟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要倒的煤油灯。
母亲喘着气骂道：“骚王八，你个死三鬼，平时鬼得很，怎么，做道题就不行了？小亮叫你做，你还不理不睬，胆子够大的，小亮读书就比你好，有本事，你出题考他，考倒他，算你有本事，下次敢再用这种态度对小亮，今天算我跟你打个招呼。”说着，母亲抓着小强面前的破铁皮文具盒，朝小强的头上砸去，小强赶忙用手一挡，文具盒落地，一声破响，笔等散落一地。小强转身就去拣。
父亲回来了，见母亲的神情，笑着问道：“嗳，老太婆，谁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小亮马上直着嗓子指着蹲在地上的小强道：“还不是三鬼吗，很简单的一道算术题都不会做。
父亲瞪着眼道：你凭什么叫他三鬼？唉，是我们大人叫的呀，你们是平辈，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么叫，不要怪老子没讲到。父亲用手指着已抱着散架的文具盒站起来的小强，道：你也给我用用功，我规定你，以后不管什么考试，数学一定要满分，语文要考96分以上，这两门低于这个分数，哼哼，你的屁股给我好好揉揉，到时候，不要怪老子狠，记住没有？”
小强看看父亲，答道：“记住了。”
1、校园内 日 夏
校园的水泥乒乓球桌，父亲带着三个儿子，兴致勃勃地打着乒乓球，父亲叉着两腿站在球桌的一头，另一头，兄弟三人轮翻上阵。
父亲乐呵呵地道：“你们三个都有进步，就是三鬼比你们两个做阿哥的进步还快，基本功也他最好，速度他最快，人也他最灵活，打乒乓球就是要这样。象你这样懒得跑动，基本功再好也没用。父亲边打边说着。”
小亮不服气地道：“小强他又打不过我，不信，爸，你让他跟我打试试看？”
父亲边打边说：“你少吹牛，我都要认真打才能赢他，何况你？小强你来跟他打，打二十一个，二鬼，你能赢他，老子这辈子不打球。父亲将球拍递给了小强。”
这时，教体育的 吴 老师乐呵呵地走到桌边道：“小亮，拿出真本事，把你弟弟打下去，叫你家老头子这辈子都别打球了，哈哈哈。”
小亮眯着眼睛，提提裤子歪起嘴巴道：好，我把他打下去给你们看。
两兄弟在球桌上较量着，然而，小亮根本就不是小强的对手，只听见父亲的笑声 和吴 老师焦急的叫声，小亮输了，父亲羞辱道：“哈哈哈，看你下次还吹牛不吹牛，不行就是不行，打肿了脸充胖子可不行呀，啊。”
小亮气呼呼地道：“刚才我没打好，等一会再来过。”
母亲在家门口喊道：“嗳，老头子，就知道哈哈哈地快活，家里米都没了，还不叫他们两去买呀？”
父亲停止了笑声道：“大鬼三鬼，你们两赶紧去把米和面买回来，买回来以后再打，快去。”大伟小强放下拍子，朝家走去。
吴老师道：“小亮，来，让吴叔叔和你爸爸打两局。”
对面教物理的 秦 老师领着他那和小强差不多大的儿子走到球桌旁，见两大人打得兴致正起， 秦 老师对站在一旁观战的小亮道：“小亮，等会你爸他们打好以后，你带弟弟小耕玩玩好吗？他也会打的，就是打得不好，怎么样？”
小亮道：“好的，我教教他就是了。”
秦老师高兴地道：“好好好，以后呀，你们家收音机坏了，叔叔也免费帮你们修好，怎么样？秦叔叔够朋友吧？”
父亲停下来，对满脸络腮胡子的 秦 老师道：“秦老师，你忙你的去，等一会，我们就让他们玩。”
秦老师笑呵呵地走了，父亲 和吴 老师已赤膊上阵了。
2、原野 日 夏
大伟和小强远远地走在原野的田埂上，远远望去，田野一片绿色，初夏的太阳照耀这个大地，风吹小草低头，远处一辆汽车开过，尘土飞扬着，大伟手拿两只布袋走在前面，小强一边顺手拔着路边的小草，一边紧跟着大伟。
一群同学在远处高喊：“班长，班长，过来抓泥鳅呀，快过来呀。”
小强看看大伟，用商量的口吻说：“阿哥，我想玩一会。”
大伟看了看远处活泼热情的小伙伴，道：“你去玩一会，等我到粮站把米和面买好你来接我，当心，不要弄得混身是泥，否则要被姆妈看出来的，听到没有？”小强高兴地答应着，朝高喊着的方向奔去。
3、校园内 日 夏
父亲 和吴 老师两人大汗淋漓地结束了战斗，将球桌让给了小亮和小耕，两人相约到河里游泳，小亮和小耕打起了比赛，当然小耕不是小亮的对手，然而，小亮太赖皮，比赛时发球过界死活不算要重发，碰上个小耕不是省油的灯，牛脾气上来了，两人打球的时间还是吵架的时间。
小耕的母亲站在门口喊道：“好好玩呀，别吵架呀。啊。两人架是不吵了，”可仍然是你赖我不依。
4、原野 日 夏
小强和小伙伴们玩得好开心，他们在小溪里用批小筐捞小鱼，小虾螃蟹和泥鳅，不一会，小桶内装满了他们的收获。
女同学的腿上叮了一只蚂蝗，吓得她哇哇直叫，王学红急忙跑过去，一巴掌拍下去，蚂蝗掉了。小强看着玩得好开心的王学红道：“王学红，你这么远跑来玩？回去晚了你奶奶会不会骂你？”
王学红直起腰笑道：“干吗要骂我，每到星期天，我奶奶都叫我出来找同学玩，只是叫我早点回去，不要在外面闯祸就好了。”
小强道：“我在奶奶家的时候，每天都有好多小朋友一起玩，现在不行了。”
王学红踩着小溪的流水来到小强的身边道：“嗳，班长，下个星期天，我们到你家里找你好吗？我们还到这里来玩，怎么样？”
小强将手中的小石子扔向溪水，闷闷不乐地道：“家里不会让我出来的。”
王学红的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迅速地从水中爬出，从田埂上抓起一只小布袋道：“来，大家快过来，分好东西吃咯。”
小伙伴们的眼睛一下子盯着王学红的布袋，王学红从布袋里掏出一只小番薯，小伙伴们立即从溪水中爬上田埂，动手便抢。
王学红用手捂住布袋喊道：“别抢别抢，每人都有。”
十来个小伙伴，齐刷刷地坐在田埂上，大家共同分享着番薯带来的乐趣，每人口中发出的脆声还真让人羡慕。
过了一会，小强好象听到了大伟的叫声，他迅速地从田埂上站了起来，朝远处的公路望去，一辆汽车卷着尘土大摇大摆地开了过去，大伟肩扛着一袋米，手提着一袋面粉从尘土中钻了出来，又在公路边歇了下来。
小强迅速地穿上破凉鞋，和小伙伴们打了声招呼道：“你们玩吧，我要去接我大哥了。”
王学红立刻从布袋中拿出一个番薯塞到小强手里道：“这个带给你哥吃。”
小强抓起番薯，朝大伟奔去，身后传来小伙伴的嚷嚷：“我还要一个，我还要一个，我也要，我也要。”
5、校园 日 夏
大伟和小强扛着米袋抱着面粉袋，走进校门朝家门口走去，却发现母亲 和秦 老师的爱人在吵架，两人都拉着护着自己的儿子，两个孩子却还在你一脚我一脚的互相踢着。
只听见母亲骂道：“你们这些乡下来的讲不讲道理呀，你家儿子把我儿子摁在地上打，还要骂我儿子不是东西，你们是什么东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是好笑。”
秦老师的爱人反唇相讥道：“柴老师，你这话是怎么讲的，是你儿子拿拍子敲我儿子的头，怎么，你儿子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是从农村来的，没文化，，你有文化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泼妇。”
母亲怒道：“你骂谁泼妇，你骂谁泼妇？不要脸的东西，丑八怪。”
秦老师的爱人怒道：“我长得难看，但你也不是天仙，你不也胖的跟头猪没两样。”
秦老师走了过来边将爱人往屋里拉边道：“别吵了，别吵了，小孩子玩玩，何必呢。快点回去，难听不难听呀。”
秦老师的爱人叫道：“她都不怕难为情，我怕什么难为情？”秦老师好不容易将爱人和儿子拖进屋。
大伟扛着米袋，小强抱着面粉袋站在家门口，看着往回走的母亲和哭哭啼啼的小亮，不知如何是好，吵完架的母亲走到家门口，她两手叉在腰间，目露凶光地盯着两兄弟，恶狠狠的道：你们两个给我死进来。
大伟和小强面面相嘘，硬着头皮，挪着脚步，跟着进了家门。母亲喘着恶气，破口大骂道：“两个死鬼，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是请来的外人呐，啊？看见别人在跟我吵架，你们两跟没事一样，怎么了。跟你们不相干是吧？你们两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吧？小亮这点就比你们强，他就知道帮自己妈，死人，还扛着米袋干什么？不想干事是吧？”
大伟的肩头早已压得酸痛，他立即放下米袋，揉揉肩膀，没想到母亲突然上前揪住大伟的头发，将大伟的头向墙撞去，并将大伟的头按在墙上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下次你还敢不敢袖手旁观拉？老娘养你这么大是干什么的？下次记住了没有？”
大伟用手护着脸，痛得眦牙咧嘴地道：“记住了。”
见母亲发如此大的火，小强吓得赶紧放下面粉袋，溜出门去。
小亮直着嗓门喊：“三鬼，你往哪里跑？妈，小强想跑。”
母亲松了揪住大伟的手，将走到门外的小强拽了回来，揪住头发，牙齿咬得脸上青筋冒了出来，骂道：“死三鬼，又想往哪跑？南京那次你还跑得不够呀，啊？”母亲揪着小强的头发的手一使劲，小强痛得嘴歪着，头歪着，左边脸完全暴露着。
小强痛苦地答道：“我不跑，我是想上趟厕所。”
母亲连续几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小强的左脸上，边打边骂着：“我叫你撒谎，我叫你吃里扒外，我叫你跑，打打打，打死你个骚王八。”
父亲搭着毛巾，拿着湿衣服回来了，他拉下脸看着母亲，母亲终于松开了手，她吵架吵累了，打也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开始喘息着。
6、家门口 晚 夏
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校园的树枝树叶纹丝不动，蟋蟀在此起彼伏的引亢高歌着，家门口的白杨树下，父亲穿着背心，手拿扇子在树下乘凉，父亲对母亲道：“嗳，老太婆，晚饭我们把桌子搬到外面来吃好吧？外面凉快，里面妈妈的象火炉一样。”
母亲道：“外面吃，难看不难看呀？”
父亲道：“唉，你也真是的，暑假学校又没人，有什么难看的？就这么定了。”父亲扯开嗓子叫道：“大鬼呀，你先把饭桌搬出来，再把菜端出来，今天晚饭在外面吃。”
大伟从里面应着，将饭桌搬了出来，小强端着菜也跟了出来，不一会，桌上的饭菜安排停当。父亲母亲，小亮已开始吃饭，大伟和小强也坐下来准备吃饭，母亲突然抬头道：“大鬼和三鬼，你们两轮流吃饭，给你阿爸扇扇子，看你阿爸汗都流成河了。”
父亲道：“哎呀，让他们先吃饭，反正等会要洗澡的，出点汗好。”
父亲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吃饭，不用扇。”
母亲道：“哎呀，叫他们扇扇还有什么可怜的，把他们养这么大干什么的，大伟，听我的，你先给你阿爸扇。”
大伟老老实实地放下筷子，拿起扇子帮父母扇了起来。小强快速地吃完一碗饭，站起来替了大哥，也给父母扇了起来，小亮慢腾腾地吃着饭，他忽然对小强叫道：“小强，你用力点扇，我这里没风。”
父亲抬头瞪着小亮道：“二鬼，是你大还是他大呀？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过来，你也来给老子扇。”
母亲瞪了小亮一眼道：“吃你的饭，罗嗦什么呀？”
转而对父亲道：“老头子，吃饭吃饭。”父母无语地吃着饭，过了一会，大伟替了小强，小强从里面盛了一碗饭刚想吃，见父亲的碗空了，马上端起父亲的碗准备到厨房去盛饭。
小亮道：“小强，你等一下，帮我也盛一碗。说着，将碗递了过来。”
父亲突然将手中的筷子朝小亮砸了过去，站起身，伸手要打。
母亲站起来拦住父亲道：“哎呀，吃饭老发什么火？不就是盛碗饭吗？兄弟之间帮个忙有什么关系？母亲转而对呆在一边的小强道：“三鬼，去，帮你二哥盛一碗来”
父亲怒道：“你们这样象话吗？”
母亲也不相让：“兄弟之间没什么象话不象话的，小强，去。盛一碗，今天就是我讲的，你还想怎么样？”
父亲楞楞地看着母亲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你这样，只能害他一辈子。”说完，饭也不吃，怒气冲冲地走进了房间。
小强放下父亲的碗，端起小亮的碗走进了厨房，大伟拿起扇子给母亲扇了起来，母亲没好气地道：“扇什么扇，吃你的饭去。”
小强端着饭走了出来，用一只手递给了小亮，母亲又没好气地骂道：“递饭不会递呀，用两只手递。”小强马上改用两只手递给了小亮。
母亲子四人闷闷不乐地吃着饭，小强站起身，准备去盛第三碗，母亲沉着脸问道：“三鬼，你吃几碗了？”
小强拿着空碗转身，手扶着竹椅背回答道：“我已吃两碗了。”
母亲又问大伟道：“大鬼，你吃几碗了？”
大伟怯生生地回答：“我已经吃了三碗了。”
母亲鼻子打着哼哼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饭只准吃两碗，吃那么多干什么？我看你们两是越吃越糊涂，以后桌上的荤菜，不准你们自己夹，我们夹给你们才能吃，其他菜用公筷夹，还有，碗柜里有两只大鬼在南京摔缺的碗，以后，你们就用那两只碗，不准用其他碗，跟我们分开，你们两的碗筷单独洗，不要和我们混起来洗，听清楚了没有？”两人闷闷不乐地低声应着。
小强眼睛看了看大伟，又看看手中的空碗，伸手又从桌上拿起筷子，边扒着碗里的饭粒，边朝家里走去。
7、中学校园 日 秋
大伟挑着一担大水桶，晃荡着出了校门，小强端着痰盂从家中走出，朝则所方向刚走几步就楞住了，整个校园到处贴满了大小不等的大字报。
小字报上写着打倒许多人：林彪，孔老二，刘少奇，邓小平等，还有打倒某某校长，某某老师等，小强好奇的看了一圈便朝厕所走去。校园内已有几位老师在驻足观看，也有许多学生边看边讨论着。老校长穿着一身旧军装，神情严肃地站在打倒自己的大小字报面前发楞，父亲也神情严肃地边走边看着。
小强端着已刷好的痰盂来到父亲身边，小声地问父亲：“阿爸，有没有打倒您的？”
父亲轻声责怪道：“你又看不懂，拿着痰盂好看啊？快回去。”
8、家 日 秋
小强正在灶头下烧火，灶台上已热气腾腾，母亲有睡懒觉的习惯，小亮已学会母亲不起床，大伟回来了，可挑水进来的是他的同桌，父亲回来了见此情景笑问道：“大伟，你怎么好意思叫你同学挑呀？”
大伟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道：“我每次路上见到他，他都要抢着帮我挑，他已经帮我挑了好多次了，每次都挑到门口。”
这位同学看着父亲憨憨地一笑，掉头就跑了。父亲对大伟道：“以后你少挑点，再不要让人家帮你挑了，农村的孩子很苦的，书读好回家还要做家务干农活，我们再这样不好意思的，知道吗？”说完，父亲走进房间。
只听父亲道：“唉，不晓得在搞什么，一夜之间，整个校园都变了样，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字报贴得到处都是，狗屁不通。”
躺在床上的母亲道：你小声点好不好？让别人听见了那还得了呀？你又是资本家成份，以后你讲话可千万不能乱讲噢，昨晚的收音机里不是播得很明白吗？
只听得父亲坦然道：“虽然我被划了个资本家成份，但我做人光明磊落，什么都不用怕，刚才我去看了一下，没有一张要打倒我们的大字报，这就说明，我们给学生的印象是好的，他们也晓得，我们在课堂上严格要求他们不是在害他们，你说是吧？”
母亲悄声道：“话是这么说，但这年头。老搞政治运动，哪一天弄到你头上也不一定呀，所以，以后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明智的。”
9、家 晚 秋
父亲在里间的办公桌旁坐着，一盏煤油灯点亮着，他正在倾听从半导体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评论与新闻。
外间，三兄弟在做作业，小亮问坐在桌旁发楞的母亲道：“妈，今天你跟爸两人怎么都不备课呀？”
母亲道：“明天学校又不上课，要搞批林批孔的文艺演出。”
小亮道：“我们学校也要搞批林批孔文艺演出。”
母亲皱着眉头道：“胡搞，你们小学生懂什么，好笑。”
小亮直着嗓子道：“谁说我们不晓得，林彪孔老二，都是坏东西。”
母亲马上道：“好好好，快做你的作业，废话少讲。”
小强埋头做着作业，母亲道：“三鬼，你的语文才上几课呀？书就让你弄得这么破了？你是在读书还是在吃书呀？”小强赶紧将语文书拿到面前用手把皱着的角弄直。
母亲从小强手中拿过语文书边翻边道：“读书人，就要爱惜书，连书都不爱惜的人，怎么读得好书呢？你们语文上到第几课了？”
小强答道：“第十课。”
母亲道：“上了十课你能背几课呀？”
小强道：“我全部都背掉了。”
母亲恩了一声，突然翻书的手不动了，她紧锁着眉头呆了一会，站起来将书拿到里间，父亲绷着脸，拿着小强的书和母亲一起走了出来，将书放在小强面前，昏暗的煤油灯光下，书页的空白处很清晰地跳出一行铅笔字：“中华民国万岁。”
父亲声音虽低却非常严厉地问道：“三鬼，我问你，这几个字是谁写的？”
小强被父亲严肃的表情吓蒙了，他坐在桌边，抬头望着父亲，不知犯了什么错，竟说不出话来，大伟和小亮伸头过来看，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父亲道：“哎，我在问你，是不是你写的？”
小强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傻呼呼地答道：“是是是我写的，怎么了？”
母亲在一边低声骂道：“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你脑袋要不要了？”
父亲在小强旁边坐下，轻声地问道：“三鬼，我问你，你不要怕，你是怎么想起来写这句话的？”
小强楞楞地看着父亲 ，又看看母亲，道：“在上这篇课文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教我们如何缩写句子，当时我想，‘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这句话太长了，所以我把它缩写了一下。”
父亲道：“我相信你，但我告诉你，不是什么句子都是可以缩写的，写在这里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跟你讲你也不懂，你要记住，否则，以后让别人看见了，说都说不清。”
母亲接口道：“你这个害人精，死三鬼，这句话要是让别人看见，向上面一汇报，我们全家都完蛋，特别是我跟你阿爸，我们家成分又高，出身不好，别人肯定会说我们在家跟你们讲过这些东西，否则，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呢？”
小亮问道：“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母亲悄悄地但非常严肃地道：“按现在来讲，这是一句最最反动的话，你们两要记住，大伟哦，以后，在外面不要乱讲话，更不要乱写，听到没有？”
两人齐声应着，小强看看父母，从父亲手中将书拿过来，用橡皮使劲地擦着。
10、放学路上 日 秋
铛铛铛，下课的钟声从那间破旧的草房传来，不一会，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们背着书包从教室冲向公路，不一会，鸟兽散尽。小强与王学红背着破书包走在后面，两人有说有笑地沿着小镇边的公路往家赶。远远地听到有汽车声，两人早早地避开，站在公路边，等候远处汽车开过。汽车开过卷起巨大的灰尘淹没了他们，两人从灰尘中逃了出来，咳嗽着继续往家赶，忽然，从小镇的一条小巷中冲出三个年龄相仿气势汹汹的孩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长得黑黑的指着王学红对另两个说：“就是他，就是他上次吃东西不给我，还打我。”
王学红大声道：“谁叫你不讲道理来枪呀？我凭什么要给你？我又不认识你。”
黑黑的孩子对另两个道：“疤子，根子，别听他的，给我打。”说着三人上来要打王学红。
小强上前挡住道：“你们干嘛要打人？”
被叫做疤子的对小强道：“你，我认识，你们家是资本家，是坏蛋，你是资本家的狗崽子，不想挨揍你就让开。”
小强将书包从身上取下交给王学红，紧握着两只小拳头，狠狠地看着疤子道：“你再骂一下。”
另一个叫根子的走上来，推了小强一把道：“怎么？想打架？骂就骂，狗崽子，狗崽子，怎么样？”
小强实在忍无可忍，冷不防地冲上去，将根子的腿抱住，用力一摔，没想到根子头朝地摔在了公路上，被石子硌了一个大血胞，根子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你打我，我告诉你爸爸去。”说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手捂着头朝小强家跑去。另两个早已吓跑了。
王学红将书包递给小强，担心地问道：“你回去，你爸爸会不会打你？”
小强毫不犹豫地道：“他先骂人打人的，我爸肯定不会打我的。”两人稍走一段便分手了。
11、家 晚 秋
父亲拉着脸，手中握着一根柴棍坐在椅子上，母亲从里间传出唠叨声：这个死三鬼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人家居然告状告到家里来了，这样发展下去还了得？现在还小都敢在外面打人撒野，以后大了，还不杀人呐？”
父亲怒道：“他人都还没死回来，你罗嗦来罗嗦去的烦不烦呐？”
母亲不高兴的声音：“还嫌我罗嗦，我平常教训两下你还呀朝我翻眼珠，还要叫我注意形象，这下倒好，你护得好，否则他哪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正说着，小强背着书包走进了家门，一见父亲的脸色，顿感不妙。
父亲拎着木棍站起来将门关好，然后怒视小强道：“三鬼，今天你用哪只手打人的？自觉点伸出来。”
小强一边慢慢地伸出双手，一边委屈地道：“不是我先打他的，是他先骂人打人的。”
父亲看了看面前的两只手，警告道：“不准叫，不准缩回去，否则我不但要打狠点，还要加倍哟。”父亲咬着下唇，挥动着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在小强的两手上轮番地打着，小强痛得是钻心的，从他的表情可以体会到。
母亲从里间走了出来口中念道：“打，狠狠地打，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不晓得厉害。”
父亲打一下，小强在原地跳一下，马上又将被打的手放在衣服上使劲地磨磨揉揉，然后又伸出去，就这样轮流着，已是泪流满面的他却不敢大声地叫出来，因为父亲有言在先，只能用毅力支撑着，好不容易听到棍子打断落地的声音，原以为这顿打快要捱过去了。
却不料站在一旁的母亲火上浇油道：“这死鬼，经打得很，这两下怕是记不住，老头子，我来。”说着，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父亲一把推开母亲对着里面喊道：“二鬼，把我那根牛皮带拿过来，快点。”小亮大声地应着，很快将一根牛皮带递到父亲手里，然后站在一旁，父亲对瑟瑟发抖，抱着双手的小强怒呵道：“把裤子脱下来，趴在桌子上。”
小强可怜巴巴地看着父亲手中黑得发亮的皮带，又看看怒气冲冲的父亲，却往后退了两步。
母亲在一旁道：“三鬼，这个时候你还敢把你阿爸的话当耳边风啊？”
父亲的牙齿又咬住了下唇，他一把将小强拖了过来，扒下他的裤子，又将他摁在小饭桌上，然后警告道：“趴好了，不准动，不准叫，动动叫叫我打狠点。”
小强趴在桌子上回头看看父亲，只见父亲拉开了架式，皮带狠狠地打在屁股上，紫血印一道接一道，很快，紫血印重叠着，已有鲜血从皮肉中渗了出来，但很快的被落下的皮带带走，小强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地哭了起来，边嚎叫着。
然而，母亲却在一旁呵道：“你给我闭嘴，再叫，再叫再打狠一点，骚王八，看你下次手还痒不痒？”
听到家里的打骂声，原本慢腾腾挑水的大伟立即快步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坏了，他赶紧放下水担，看着屁股开花的小强还在被打着，他抖抖地走到父亲的斜对面，几次为难地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向打出一身汗的父亲哭着哀求道：“阿爸，求您了，求您了阿爸，别打了，看在阿娘的面子上，您就饶了他吧。”
母亲怒道：“死大鬼，你在讲什么？什么你奶奶的面子？你们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们老家的人教坏的，以后不准你再提，你屁股是不是也痒了？想讨打？做你的事去，混帐东西。”
大伟擦着眼泪走开了，父亲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看母亲，看看大伟走开的背影，终于扔下了皮带。
小亮拣起皮带看了看道：“妈，你看，皮带弄脏了，上面都是血。”
父亲坐在椅子上对还趴在桌子上的小强道：“三鬼，下来，把裤子穿好，我有话跟你说。”
小强从桌子上慢慢地爬下来，艰难地穿着裤子，小饭桌上，一滩眼泪是那么的显眼。父亲冲着小强，指指自己的面前，小强双手捂着屁股挪到父亲的面前低着头。
父亲的脸色不象先前那么可怕了，他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父亲看着面前捂着屁股瑟瑟发抖的小强问道：“三鬼，痛不痛，知道今天为什么打你吗？”小强瞟了父亲一眼点点头。
父亲道：“我要么不打，要打，就要你记住一辈子，你现在讲讲，你今天打人的原因，让我看看你被打得冤不冤。父亲的话音刚落，小强的眼泪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见此情景，父亲居然嘿嘿一笑，道：看样子我打你是冤的咯，那你讲讲看，冤在那里？”
小强好不容易屏住了哭泣，从屁股上抽出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壮壮胆子，声音颤抖着道：“今天刚开始三个人想打我同学的，我把他们先是拦住，不让他们打，后来他们骂我是资本家的狗崽子，骂了好几声，还动手推我，我才还手的。”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父亲皱着眉头道：“三鬼，如果你讲的是事实，那我也只能说你做对了一半，问题是我们在外面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动手打人，这是做人最不可取的，何况你把人家头上摔了个胞，今天我打得是重了点，归根到底也是为你好，要是象你这样受不得委屈的话，你老子我在外面不知道要打多少架呢，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母亲不耐烦地在一边道：“好了好了，你跟他讲这么多有屁用，这顿打哪里冤了？我们两在这里勤勤恳恳教书这么多年，给别人留下的好印象，照这样下去，迟早要毁在他手里。接着又冲着小强骂道：死像，还在这里装什么死，干活去，现世宝，死人。”
大伟在灶间忙着，小强挪着步子擦着眼泪走到灶下，他挪开小凳，蹲在灶下帮大伟烧起火来，可是蹲下的时候，裤子磨着屁股还是钻心的痛，他只好找块硬纸板垫上，跪在灶前烧火，炉火印衬着他那痛苦的脸，忙着洗菜的大伟用心疼的目光看着小强，从他的眼神可以感觉出他的伤心和无奈。
12、中学校园 日 秋
那张旧的木制乒乓球桌就放在家门口，小强正和父亲激烈地打着乒乓球，看着小儿子日益成熟的球技，父亲打球时总是乐呵呵的，并不断地耐心纠正着小强不够的地方，小亮从家中跑了出来，吵着要小强让给他，小强正打在兴头上，那里肯依？父亲打累了让给了他。下课的钟声响了，球桌旁一下子围了好多爱好乒乓球的学生，他们羡慕地看着小强娴熟凶猛快捷的球技，吵着要和小强过过招，大家一致要求小亮打六个球，谁输谁下去，小亮不肯。一定要打十一个，其他人只能打六个，原因是这球拍是他家的。无奈的学生们只好同意，然而小亮很快被淘汰下去了，小亮气呼呼地扔了球拍，学生们蜂拥而上抢球拍，学生们向小强提出要求；就个球必须让三个，否则停止打球。小强慷慨地答应，许多学生端着饭碗，边吃边排队，轮到了就将饭碗往球桌上一放，也上去过把瘾，就这样，球桌的那一头，车水马龙般地换着，就是打不下。
父亲从家中走了出来，笑得合不拢嘴，并和学生们开玩笑道：“让三个球都打不下来，你们这帮笨蛋，谁能把我儿子打下去，我马上奖励他两块红烧肉。”
有个学生上场拿着球拍对小强道：“小强，我喊你一声‘师傅’，你让我一盘，我也好吃两块红烧肉，怎么样？”大家听罢都哈哈大笑起来。
教体育的 吴 老师走到父亲面前道：“老方，你看你乐的，小心你的下巴笑掉下来，来来来，到我家去一趟，我有事找你。”说罢两人走了，球桌的一头继续吵着，闹着，打着。
13、吴老师家 日 秋
父亲随着 吴 老师走进了他家，父亲见到 吴 老师家中的客人道：“哎呀。小张，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这位客人便是少体校的乒乓球教练张教练。张教练笑呵呵地握着父亲的手道：“方老师，您好您好，我们好久不见了，您还是和从前一样乐观嘛。”
父亲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将头凑到张教练的耳边道：“这年头再不乐观点，人都要憋死了，哈哈哈。”两人笑着。
吴老师招呼着坐了下来，父亲道：“小张，我记得，我和你是在68年打乒乓球的时候认识的，是吧？”
张教练道：“方老师，您记的不错，是在68年，那时候我还打不过您呐。”
父亲哈哈笑道：“哪里哪里，都是瞎打，你看，你现在都已是少体校的总教练了，我哪里还打得过你。”
吴老师道：“好好好，你们就不要在我面前互相吹捧啦，酸不拉讥的，现在谈正事，老方呀，我上次到市里出差的时候，跟小张谈起过小强，以我的眼光来看，这强子打乒乓球有一种天分，你看，个子虽然小，但非常灵活，而且速度特别快，反应也快，我觉得乘他现在还小，赶快送到少体校去培养培养，今后说不定能成大器。”
张教练的门牙少了一颗，但一双大眼，一头短发，给人以钢毅之气，他对父亲道：“方老师， 吴 老师早就向我推荐了，由于一个比较忙，马上地区要搞全区性的乒乓球大比赛，工作量比较大，再一个。你们这里较远，所以到现在才抽空过来看看，如果小强确实打得好的话，我就直接把他抽到集训队去参加儿童组的集训，如果比赛成绩好的话，我就把他吸收到少体校去， 方 老师，不知您意下如何？”
吴老师立即瞪着眼对父亲道：“老方，这可是小孩子最好的机会，多少家长想争取这个机会，谈何容易？只要小家伙在少体校好好表现，到时小张再帮着推荐推荐上省队，到了省队，即使出不了成绩，到不了国家队，那，今后下来当个教练什么的就不成问题了。你考虑过没有？”
父亲笑道：“你当我是傻瓜呀？我当然清楚，我就是不知道孩子的实际水平行不行，别辜负了张教练远道而来的好意。”
吴老师道：“好办，刚才我看见强子不是在打球吗？现在，我们和张教练装作不认识，让小张去跟他打一打，不就有数了吗？”
张教练道：“这个办法好，让他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打，否则，他肯定要紧张，一紧张，技术动作要走形，肯定要发挥失常。”
父亲道：“这小家伙没见过什么世面，也只能采取这个办法了。”
张教练将手中的黄挎包交给 吴 老师，道：“那我先去，你们两后面来。”说着张教练走了出去。
14、校园内 日 秋
家门口的球桌非常热闹，小强已不见了踪影，小亮霸占着桌子的一头，吵吵闹闹地打着赖皮的球，张教练看了一会问道：“你们这谁打得最好？”
小亮马上道：“我，他们都打不过我。”
中学生道：“不是他，是他弟弟小强，刚被他妈妈叫回去了。”
小强在家里听见了，走到门口张望着，有个学生马上指着站在门口的小强对陌生人道：“就是他。”
张教练抬头看看小强，向他招招手道：“小家伙，过来，叔叔想跟你打两板，好不好？”
小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父亲 和吴 老师走来了，父亲道：“小强，去陪叔叔打打，要认真打。”
小强走了过去，有学生将球拍交给了小强，小亮也将球拍交给叔叔，叔叔笑笑，对小亮道：“谢谢，球拍我带来了。”说着从后背的衣服里拔出一快看上去又厚又重的球拍。
张教练站在桌前，拿着球拍对对站在对面的小强笑笑道：“你叫小强是吧？小强呀，我学打球也没多少日子，打得不好，但你手下不要留情咯。”
小强点点头，就这样，在这种特别的气氛下，一场检验悄悄地进行着，父亲紧张地看着， 吴 老师的表情也不轻松，张教练正在用东一个，西一个，长一个，短一个，上旋下旋，前冲摆短，高吊网前等球技考验着小强，围观者不时喝彩，也有惋惜的叫声。只见小强左奔右跑，上窜下跳，抽拉推挡的忙得不亦乐乎。一局下来，小强以失败告终。
此时有学生指着小强高声道：“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总算有人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众人皆大笑。
张教练对小强笑道：“好了，我们让他们打吧。”张教练一边将球拍子往后腰里塞，一边朝父亲 和吴 老师站的地方走去来，他对两人竖起大拇指道：“好，好样的，最主要的是我发现他的基本功比较好，两腿灵活，也就是步法不错， 方 老师，他学的是近台快攻呀。”
父亲乐呵呵地道：“是呀是呀，这是正宗的中国打法，哈哈哈哈。”
小强也怯怯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张教练道：“叔叔，您哪里来的？怎么打得这么好？”
吴老师哈哈笑着道：“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地区少年体校的总教练，你这位张叔叔曾在全省的乒乓球比赛中得过单打亚军呢，厉害不厉害？”
小强楞楞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父亲马上对小强道：“嗳，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叫张叔叔。”
小强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张叔叔好。”
张教练蹲下来，拉着面前的小不点道：“想不想跟我学呀？要是想，你平时要多吃饭，个子快点长，好吗？”小强默默地点点头。
张教练站起来对父亲道：“方老师，您看，要是您同意，过两天，我就叫人来把他接到集训队，先去集训一个月，然后再参加地区儿童组的比赛，您看怎么样？”
父亲笑道；好好，行行。”
吴老师道：“那就这么定了。”
吴老师走过来，拍拍小强的脑袋笑道：“小子，等你今后有出息了，可千万别忘了吴叔叔，你爸爸是你的启 蒙 老师，我可是你的伯乐呀。”
三人大笑着，小强却是丈二和尚状。
15、家 日 秋
大伟挑着大水桶走出了家门，父亲已经起床了，母亲和小亮眼睁睁地躺在床上，父亲对小亮道：“二鬼，你好起来了，三鬼这一去要一个多月，以前他做的事，现在总该轮到你了吧？快点起来，先去把你妈的痰盂倒掉，然后把地扫掉。”
小亮将被子悄悄地蒙住头一声不响，父亲的声音有点重了，道：“哎，我跟你讲的话你听到没有？不要给我装死，快点起来，再不起来老子要动手了。”
母亲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父亲道：“你快点上厕所去吧，这些我来弄，我来弄，他身体差，就让他多躺一会。”说着母亲准备下床。
父亲怒了，他走到小亮床边，一把将小亮的被子掀了，伸手就要拉小亮，刚准备下床的母亲见此情景，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跑过来，将父亲拉开道：“好了好了，老头子，大清不早的非要闹得一家人不高兴，他就是因为从小体质弱才这样的呀，你去吧去吧，我自己会弄。”
父亲看着缩成一团的小亮，对披头散发的母亲道：“你这样培养他好吃懒做，迟早会害了他。”说完父亲走出了家门。
母亲把被子替小亮盖好，小亮却大哭起来，母亲吃惊地问道：“好好的，哭什么呀？你爸又没打你，是你自己不好嘛，几点钟了还赖床，也难怪你爸要骂你，是有点不象话，好了好了，不哭了快起床吧。”
小亮坐起来，边哭边道：“凭什么我不能去参加比赛？凭什么要让三鬼去？呜呜，阿爸就是偏心嘛，不让我去，不让我去还要让我干活，哼，还要打我，打好了，打死算了，呜呜。”
母亲劝道：“好了好了，哭这么大声，外面人听见了好听是吧？那你事实是打不过三鬼嘛，怎么能怪你爸呢？”
小亮哭道：“三鬼比我好不到那里去，我要是也去集训一个月的话，我肯定比他打得好。”
母亲边穿衣服边道：“又不是你爸爸说了算的，是人家张教练看中的嘛，哎呀，不就是一个比赛吗，有什么好眼热的？你读书比他好，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小亮止住了哭声道：“那个姓吴的说话不算数，他本来讲是让张教练带我去的，哼，讲话不算数。”
母亲将衣服披在小亮身上道：“好了好了，不要罗嗦了，快点穿好衣服起来，等一会你爸从厕所回来见你还没起床又要骂你了，你呀，你要不是妈护着你，不知道要被你爸打多少回，你也让我省省心好不好？”
大伟挑着水回来了，他将水倒入水缸，刚想出门再去挑，从里面传来母亲的叫声：“大伟，你等一下再去挑，先把痰盂拿去倒掉回来再挑，听到没有？”
大伟稍一犹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放下水担走了进去，只听母亲的骂声：“怎么，我跟你讲话，你就拿这种有气无力的声音来应付我呀？是不是怕倒霉呀，老娘把你们生下来，叫你们倒个痰盂都不情愿呀？可恶，还站着干什么？准备等着挨巴掌呀？”只见大伟端着痰盂走了出去。
16、校园 日 秋
校园内到处滚动着被秋风吹落的白杨树枯叶，太阳已渐西沉，一抹残阳照耀着白杨山谷稍，大伟正在家门口的树下收着晒干的衣服，教导主任捧着茶杯走过来道：“大伟，你爸在家吗？”
大伟停下手中的活道：“嗳， 张 老师，我爸不在家，到小强那里的集训队去看小强去了，您有事呀？”
张老师笑道：“没事没事，随便问问，嗳，大伟，强子到集训队多少天了？怎么要这么长时间呀？”
大伟道：“光是集训就要一个月，听阿爸讲，大概还要十来天才能回来吧。”
张老师噢着回房间去了，大伟站到凳子上开始解拴在树上的绳子，父亲骑着一辆很旧的28寸加重的自行车从校门口进来了，他身上穿的那件中山装已明显地落了一层灰，大伟站在凳子上叫道：“阿爸，您回来啦。”
父亲应了一声，对大伟道：“你跟你姆妈讲一声，我去把自行车还给后面的 吴 老师后马上回来。”大伟应着，看着父亲又骑上了车。
17、吴老师家 日 秋
父亲把 车在吴 老师家门口停好，上了锁，用手掸掉了头上的灰尘，又拍了拍肩膀和前胸，走进了 吴 老师的家， 吴 老师正在里间看报纸，他女儿见父亲来了便叫道：“方老师好，爸爸，快出来， 方 老师来了。”
吴老师兴冲冲地走了出来，父亲将车钥匙交到 吴 老师手里道：“哎呀，老吴呀，谢谢，谢谢，你这辆车虽然破点，难骑点，但毕竟带我来回跑了七十多里山路，多亏了它。”
吴老师笑着说：“有什么好谢的，菊子，快给 方 老师倒杯水，也给我弄一壶。”
菊子应着走进了厨房，父亲叹了口气道：“哎呀。老吴，还是你好，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就买得起自行车，我他妈的生了三个儿子，老早想要辆自行车，唉，想了一辈子，到现在还买不起。”
吴老师道：“嗳，想骑就来拿，叹什么气，谁叫你生这么多，哈哈哈哈。嗳，强子那里现在怎么样？”菊子端着一杯白开水和一只破了口的小茶壶走了出来。
父亲接过茶杯朝菊子点点头对 吴 老师道：“他那里好得很，妈妈的在那里享清福，这次集训，上面真花了不少钱，集训人还真不少，儿童组目前来讲，还是小强打的最好，就是他们的指导教练不行，还不及你我，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到地区去打比赛了，吃是吃得好，但集训也较苦，白天晚上都要练，有些小孩子家里娇惯了，累的受不了，哭鼻子。”
吴老师道：“其他孩子受不了，强子肯定受得了，你这儿子能吃苦。”
父亲笑道：“他吃不了也得吃，在外面总比在家里好，外面没人打没人骂的，回来处处受限制不讲还要做家务。”两人哈哈大笑着。
吴菊在她父亲面前撒娇， 吴 老师对女儿道：“你这么大了，还恩呀恩呀的好象还小，你看你同班的强子，人家又是班长又去打比赛，马上要成为我们这里的小红人了，你倒霉不倒霉呀？”吴菊被父亲说得难为情地把头埋在她父亲的怀里。
父亲笑着对吴菊道：“菊子也很听话，成绩也不错，嗳，菊子，方叔叔问你，小强在班上上课时做不做小动作呀？”
吴老师马上瞪着女儿开玩笑道：“你不能做‘红灯记’里的王连举，不能做叛徒。”
吴菊不好意思地笑了，过了一会对父亲道：“哪里会，他是班长，每个学期又都是三好学生，他要是表现不好，同学们不会选他的呀。”
父亲笑道：“三好学生你也是呀。”
吴菊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的。”
吴老师马上道：“你当然是的。”
吴菊楞道：“我什么时候有过？”
吴老师一本正经地看着女儿，道：“你当然是呀，你看你，好吃，好玩，好睡，是不是三好学生呀？”吴菊打着她爸爸，三人笑了起来。
吴老师拿起破茶壶喝了一口水，父亲看见了，道：“老吴啊，你哭什么穷呀？怎么弄了个破嘴茶壶吃茶呀？喜欢喝茶的人就应该弄个好的茶壶，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家里有只紫沙壶，送给你怎样？”
吴老师瞪起眼道：“你从来都不碰茶叶，怎么会有紫沙壶？这种壶可是喝茶的极品呀，你哪来的？”
父亲笑道：“都好几年了，我又不喝，是一个上海知青从上海带来送我的，我回去给你拿去。”说着父亲站了起来。
吴老师也站了起来，道：“既然你不喝茶，放着也可惜，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跟你一道去拿，省得你多跑一趟。两人走出门去。
吴老师又回头喊道：“菊子，天黑了快点好把煤油灯点上了。”里面传来菊子的答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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