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佣 第13集
13-1 淮海中路1843号 二楼 宋庆龄卧室 夜/内
宋庆龄：你有什么办法呀？
李燕娥：我想，摇铃！用摇铃的办法来叫人。铃声小，您听了就不会吓了。
宋庆龄（欣喜地）：哎，这办法倒不错的。你怎么想出来的呀？
李燕娥：我一想就想出来了。
宋庆龄：看来，我们的李妈真的进步了，在管理上入门了。
李燕娥：我想，就在您这房间的门旁，放一只铜铃。您一摇，我和兴宝听见了，就会上来了。
宋庆龄：要是我在楼下呢？也让我也跑到楼上来摇吗？
李燕娥：是呀，这我倒没有想到。
宋庆龄：我认为，再在楼下电话间那张红木茶几上也放一只，要是我在楼下要找你与兴宝，就可以就近摇这只铜铃了。
李燕娥：对对。这办法好。
宋庆龄（若有所思地）我想呀，干脆再在家里摆上两只铜铃。你没见平时通知其他人时多麻烦，总是一下子凑不齐全。
李燕娥：对呀！平时叫人，可把我给跑死了，嗓门也叫哑了。
宋庆龄：唔，你这个主意真的不错的。李妈你是知道的，我的神经不好，现在不能忍受任何突如其来来的声音。如果听到什么声音，我会像一只受惊的猫那样跳起来！我的脊椎骨都会发起抖来，就像冰水浇在我的背上一样。
李燕娥：夫人，我知道的。
宋庆龄：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找黎秘书张秘书她们一起商量商量，用这个科学的办法，把这个家搞得更加规范一些。好吗？
李燕娥：好。
13-2 上海 乌鲁木齐路 某教堂 星期六 日/外
（一辆黄包车来到教堂门前停下。李燕娥下车后，匆匆走进教堂大门。）
13-3 淮海中路1843号 二楼 宋庆龄办公室 日/内
钟兴宝（端着早饭走进办公室）：所长，吃早饭了。
宋庆龄：好。李妈呢？
钟兴宝：今天礼拜六，她上教堂去了。
宋庆龄：哦。兴宝，你看，这一阵来，我好像又胖了不少，这件去年刚做的衣服，今年穿上去，又紧绷绷的了。
钟兴宝：是有点紧了。所长，要不要再请那个常熟裁缝师傅来做一件？
宋庆龄：好呀。反正，我记得箱子面上还有一段不知哪年做剩下的仿绸布料呢，做掉了拉倒。
钟兴宝：是的。
宋庆龄：等一会，你帮我翻翻看，找出来后，就可以叫裁缝师傅来做了。
钟兴宝：好的。
13-4 上海 乌鲁木齐路 某教堂里 日/内
（李燕娥正双手合十，两眼闭着，跪在凳上，虔诚地做着礼拜。）
13-5 淮海中路1843号 底楼 电话间 日/内
钟兴宝（打电话）：是韩师傅吗？我是淮海中路宋家的，对对，做衣裳，你来一趟吧。
13-6 淮海中路1843号 二楼 宋庆龄办公室 日/内
（钟兴宝领着一个中年男子，沿着楼梯拾级而上，然后双双来到办公室门前。）
钟兴宝：所长，裁缝韩师傅来了。
韩师傅（谦恭地站在钟兴宝身后）：首长好！您做衣服？
宋庆龄（从办公桌后抬起头一看，顿时怒盈于色）：兴宝，你怎么回事？
钟兴宝（一愣，不知所以地）：所长我……
宋庆龄：你给我把李妈叫来！
钟兴宝：李妈……还没有回来……
宋庆龄：你们给我下去！
钟兴宝（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
宋庆龄（生气地转过脸去）：怎么还站着呀？
钟兴宝（这才急忙地转过身，对韩师傅）：下去吧。
宋庆龄（目送钟兴宝领着裁缝下楼，不由气得一下子仰躺在椅子里）：哼！
13-7 淮海中路1843号 楼梯口 日/内
李燕娥（匆匆而至，正好见到钟兴宝与韩裁缝下楼，不由顿时勃然变色）：兴宝你！
钟兴宝：所长要请裁缝，所以我就仍旧请了韩师傅……
李燕娥（拔高了声音）：你、你自说自话！
钟兴宝：我……
李燕娥：韩师傅，对不起，今天不做衣服了，你走吧。
韩师傅：好的。
李燕娥（横眉竖眼地直瞪着钟兴宝，眼见韩师傅出了大门，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着钟兴宝一声大吼）：钟兴宝！你的胆子太大了！
钟兴宝（倍感委屈地）：我到底怎么啦？
李燕娥：谁让你自说自话把人领到楼上去的？你领人家上去干什么？
钟兴宝：所长对我说，她要做件新的衣服，我就打电话给人家，叫韩师傅上门来做了。原来，你不是也这样做的吗？
李燕娥：可是我原来也叫人家上楼的吗？！也叫人家来给夫人量身体做衣服的吗？你都没看见过吗？！
钟兴宝（这才略有所悟）：啊……
（切入）
（宋庆龄就笑咪咪地站在楼下办公室中央，看着不远处的裁缝韩师傅。韩师傅眯起两眼，上下打量着宋庆龄肥胖的身躯，手里掐着一根软皮尺，然后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数据。李燕娥虎视眈眈地站在一边看着。）
（闪回）
李燕娥（怒发冲冠地）：你来时，我给你说的话你都扔脑后去了吗？居然敢把一个外边来的人往楼上领，还是一个男人呢！你、你简直……
钟兴宝（这才如梦方醒，不由呜咽起来）：李妈，我、我错了。
李燕娥（越骂越恨）：你简直昏了头了！想趁我不在家，到夫人面前立功领赏吗？
钟兴宝（哭出了声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忘记了呀……
13-8 淮海中路1843号 二楼 宋庆龄办公室 日/内
宋庆龄（听不下去了）：李妈！你给我上来！
13-9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 餐厅 日/内
李燕娥（领着陆志辉、厨师袁何广、钟兴宝、花匠王宝兴、司机刘春生等一群人，边走边说）：这只小铜铃，是专门配给我和志辉用的，以后有信呀、报纸呀、文件呀什么的送到，就由我和志辉摇这只铜铃，叫我或兴宝下楼来拿上去，好马上送给夫人看……
李燕娥（又领着众人来到餐厅北首一只木架子前。木架子上吊着一只面盆大的铜钟。李燕娥向众人继续说道）：这只大铜钟，学问最大，打一下，是喊警卫秘书的；打两下，是喊志辉的；打三下，是叫大家吃饭的。所以，这只铜钟，平时就由我来打……
（众人听着，面面相觑。）
李燕娥：我们的家与人家的家不一样，要安静，不能一天到晚哇啦哇啦的，像什么样子？再说，夫人不能听到哇啦哇啦的叫声，会吓着的……大家记住了吗？
众 人：记住了。
袁何广：这个家中，要说哇啦哇啦的，除了你还会有谁？
李燕娥：嗨，你这个小子，就是专门和我抬杠！
（众人笑。）
13-10 淮海中路1843号 二楼 宋庆龄卧室 日/内
（钟兴宝为晨起的宋庆龄梳理头发。她巧妙而又熟练地把宋庆龄的头发，在脑后梳理成一个“S”型的发髻，然后用面小圆镜竖在宋庆龄的脑后，让宋庆龄检查。）
宋庆龄（高兴地）：哟，一个标准的横爱司嘛！兴宝，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钟兴宝：是我小时候在乡下的时候就学会的。起先是为我娘梳的，后来出嫁了，就为我婆婆梳了。
宋庆龄：不错不错，兴宝你的手真巧呀，我们上海苏州一带的女人，就喜欢梳这样的发型。
钟兴宝（羞涩地）：谈不上的。
（这时，正好李燕娥走进房间，听到了宋庆龄与钟兴宝的对话，不由怔了怔。）
（钟兴宝捏起从宋庆龄头上梳下来一些头发，准备扔到一边的废纸篓里。）
宋庆龄：兴宝，不要扔了。
钟兴宝（一愣）：还要嘛？
宋庆龄（从抽屉里拿出一只信封，递给钟兴宝）：放这里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梳下来的头发，就收在这里面。
钟兴宝：哦。
13-11 淮海中路1843号 二楼 宋庆龄办公室 日/内
钟兴宝（端着一盘饭菜走进卧室）：所长，吃饭了。
宋庆龄：好。雪里红炒肉丝，葱拷鲫鱼，还有豆腐干炒肉丝，哟！都是我喜欢吃的菜呀，兴宝，今天的小菜，都是谁做的呀？
李燕娥（端着一碗莼菜肉丝汤走进屋）：都是兴宝做的。她说好久没做菜了，试试看。
宋庆龄（高兴地）：哎哟哟，兴宝，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的？
钟兴宝：上次，我听您说过的，您喜欢吃我们苏帮菜。所以，今天我专门到厨房间里试了试。也不知吃口怎样。
宋庆龄（尝了一口）：唔，好吃，好吃，正配我的胃口。李妈，你就做不来。只会做广东菜。
李燕娥（不无嫉妒地）：是呀，兴宝就是样样都比我强，样样都比我好嘛。
宋庆龄：怎么？嫉妒啦？
李燕娥：我才没有呢。
宋庆龄（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都当领导了，还这样小器。嫉妒不嫉妒，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燕娥（冲着钟兴宝做了个鬼脸，以示钟兴宝会拍马屁）：……
13-12 淮海中路1843号 一楼 院子里 日/内
（李燕娥等人簇拥着宋庆龄走出楼房。）
宋庆龄：李妈，我去北京后，家里的事，就主要靠你啦。
李燕娥（拎着箱子）：是。夫人，你这趟去北京要多少时间才回来？
宋庆龄（摇摇头）：我也说不准。听说中央要组织出国考察呢。
李燕娥：兴宝，夫人在外面的生活，就全部靠你啦！
钟兴宝：知道了。
李燕娥（向钟兴宝提出警告）：要是夫人回来我看见她脱掉一根头发，我就找你算账。
宋庆龄：看你看你，又来了。兴宝，别听她的。
（宋庆龄一行人来到大门外。李燕娥先把皮箱放进车子的后备厢中，然后与钟兴宝双双扶着宋庆龄，把她扶上车。钟兴宝与张珏秘书随即也上了车。）
宋庆龄（从车窗里伸出手，向车外的李燕娥等人幽默地说道）：我到北京是上班，回上海是下班。现在我上班去了。
（车内、外的众人笑。）
（刘春山驾车绝尘而去）
13-13 北京 方井巷 宋庆龄寓所 日/内
（宋庆龄向大门两边的警卫战士举手示意后，在罗叔章的陪同下，走进方井巷。）
罗叔章：宋副主席，根据您的指示，屋里的家具作了如下调整：楼下小饭厅里的红木桌椅已移到楼上放冰箱的房间里；钢琴移到了原来摆沙发的地方；楼下的两个艺术柜也搬出去了。
宋庆龄：好，好。
13-14 方井巷寓所 二楼 宋庆龄卧室 夜/内
宋庆龄：兴宝，你过来一下。
钟兴宝（闻声进屋）：所长。
宋庆龄（拍拍一边的沙发椅，示意钟兴宝坐下）：兴宝，这次出国，中央有规定，就不能带你去了。
钟兴宝（沮丧地）：唔——
宋庆龄：我知道你很想去，你这辈子也许还没到过外国吧？
钟兴宝：是的。
宋庆龄：以后反正有的是机会。你说是吧？
钟兴宝：所长，你一个人出去，可一定要处处当心的。
宋庆龄：你放心。我会自己料理自己的。再说，这次去苏联，来回也没多少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
钟兴宝：唔。
13-15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 厨房间 日/内
袁何广：怎么这次夫人到北京去不带你了？
李燕娥：不是有兴宝去了嘛。
袁何广：看来，夫人不喜欢你了。
李燕娥：管你什么事？做好你的饭菜吧！
袁何广：李妈，有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燕娥：什么事？
袁何广（低声说道）：这几十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李燕娥：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何广（淫荡地笑着）：就是，就是你一个人晚上的时候，难道就不想那事吗？
李燕娥（一时没理解）：那事是什么事？
袁何广：就是那事呗，这也不懂？
李燕娥（勃然大怒）：放屁！狗嘴里掉不出象牙来！
袁何广：嘻嘻……
13-16 马路上 日/外
（中苏友好大厦经保处纠察科小队周和康骑着自行车，急速地行驶在马路上。）
13-17 上海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办公室 日/内
（上海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办公室副秘书长张苏平在室内来回踱步，似乎在等待着谁。）
13-18 上海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大楼楼梯上 日/内
（周和康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行走在楼梯上。这是一个30多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英俊挺拔，胸前佩着一块纠察字样的胸牌。）
13-19 上海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办公室 日内
周和康（匆匆来到办公室门前）：报告。
张苏平：进来。
周和康（推门而入）：张副秘书长你好。
张苏平：你好，小周同志。快坐，快坐。
周和康（在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水）：副秘书长，找我来有什么任务吗？
张苏平：小周，经组织研究，决定派你去一个十分重要的新岗位工作。
周和康：请副秘书长指示。
张苏平：派你到宋庆龄副主席身边，担任寓所管理人员的工作。
周和康（激动地站了起来）：我……
13-20 北京 方井巷 宋庆龄寓所 楼下 会客室 日/内
（钟兴宝正在擦拭桌椅板凳与窗户。警卫战士匆匆入内。）
警卫战士：钟阿姨，你的信。
钟兴宝：我的信？
警卫战士：一张明信片。
（钟兴宝接过明信片，好奇地翻看着明信片的正反面。）
明信片正面特写：一幅失真的宋庆龄的半身画像。
明信片反面特写：两行红色圆珠笔写的字：兴宝，这个人你认得吗？钟兴宝同志收。
钟兴宝（疑惑地摇摇头，连忙叫住已经走远的警卫战士）：哎，小刘——
小 刘（闻声折回）：钟阿姨有什么事？
钟兴宝：你帮我看看，这封信是谁寄来的？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小 刘：好。
小 刘（只一看，就连忙掩住了嘴）：嘻嘻！
钟兴宝：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呀！
小 刘：这是宋副主席从苏联维也纳托机要员专门带给你的。上面这几个红字是她亲笔写的，她问你上面这个人你认得否？（翻到正面）钟阿姨，这个人你认识吗？
钟兴宝（拿过明信片左右端详了一会）：好像，好像是我们所长。
小 刘：对。是宋副主席。只是苏联老大哥画得不像。所以宋副主席要让你猜猜了。
钟兴宝（一经小刘点破，也忍俊不禁地笑了）：是画得不像嘛。
13-21 上海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办公室 日/内
周苏平（神色严肃地）：宋副主席身边最早用的是陆天麟，他是孙中山先生的副官。四十年代，他患上了肺结核，不得不离开了。离开时，他的弟弟陆志辉接替了他的岗位。当时，限于时代关系，他们都叫跟班，也就是管家的意思。但是，陆志辉是个非党员，不适宜再在宋副主席身边工作。经组织建议与报请宋副主席同意，现在，组织上决定把陆志辉调到黄浦区运报行业委员会工作，特派你接任陆志辉，配合李燕娥一起，管理好宋副主席上海寓所生活上的事情。怎么样，你同意吗？
周和康：我坚决服从党组织的安排。
张苏平：那好，明天，你就可以凭着组织开具的介绍信，去淮海中路1843号报到了。那里，李妈会向你交代具体工作的。
周和康：是！
13-22 淮海中路1843号 大院 日/内
（张苏平与周和康驱车来到淮海中路1843宋庆龄寓所，停下。但见寓所墨绿色的大门两旁，是银灰色的围墙，四周绿树成荫；三面环绕着40余株高大挺拔、葱葱郁郁的香樟树，树叶婆娑，一片翠绿。）
（张苏平与周和康分别向寓所两边值勤的警卫战士致礼的后，走进大门，进入大院。现在的大院内的景致，又与以前不一样了：上海市政府特地为淮海中路1843号建造的、供工作人员居住的辅楼已经落成并使用。主、辅两幢楼房均是朝南坐北。楼前是一大片草坪，绿草茵茵，赏心悦目。中间两旁放有四只花鼓型的彩釉圆凳。主楼屋前，种有几棵桂花树，繁叶满枝，郁郁葱葱。一排爬藤蔷薇，攀登直上二楼阳台，鲜红的、鹅黄的、粉红的蔷薇花连绵一片，繁花似锦。主楼朝南的大阳台上，摆着几盆朱德委员长送的兰花，绿叶似箭，花香扑鼻。在通向大阳台的落地门窗前，摆着几盆白兰花和茉莉花）
（张苏平领着周和康走进院子，李燕娥迎面朝他们走过去。）
李燕娥（晃着肥胖得几近臃肿的身躯迎上前来，尽管如此，她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脚步落地咚咚有声。她的腰间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钥匙，随着行走而叮当作响）：来了？欢迎，欢迎。
张苏平：李妈你好。这是新来的接替陆志辉先生的周和康同志。
周和康：李同志你好！
李燕娥：周同志你好。夫人出差前，已经把你向我交代过了。
张苏平：希望你们从今起携手并肩，共同努力，做好家里家外生活上的一切管理和服务工作。
周和康：是！
李燕娥（内心独白）：嘿嘿，那还用你说吗？
13-23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餐厅 日/内
李燕娥（示意周和康在她对面坐下后，拿来几本簿子，放到周和康面前，然后神情严肃地说道）：周同志，志辉调走了，这几本簿子就交给你了。这是信件登记簿，上面的字，应写正的，不要草，因为这本簿子每月都要送夫人看的。家里用的账簿，更是这样，每张发票，你都要重新写一张，把货名、铜钿算清楚后，贴在原来的发票上面。这样可以让夫人看起来省力。还有，你每天早晨到四川中路上的上海食品公司特种食品供应站买小菜，所有东西都要挑新鲜的，质量好的。买回来后，直接交厨师袁何广验收。总之，凡是一切外边买进来的食品，你要绝对负责。食品拿到手后，你就不能离手，要一手抓到底，亲自交给我，绝对不能交给别人转手。因为这些食品，都是直接给夫人吃的，责任重大啊！出了事情，你我可担当不起的。所以，你要提高警惕，特别当心，保证食品不出一点点问题。
13-24 随着李燕娥的画外音叠加画面
（切入）
李燕娥（画外音）：客厅里古董橱的钥匙，今天我就交给你保管好，不要乱放。这些古董瓷器，其中有一套是夫人的新西兰朋友送的，你每月都要揩一次，用软布轻轻擦拭，经常保持清洁，不能沾有灰尘。这些都是很贵重的古董，你要小心轻放，千万不能碰坏。对楼下每个厅室的清洁卫生工作，你要仔细认真检查，镜框、门框、护墙板的上面，都要用自己的手去摸一下，看看是否有灰尘；对不清洁的地方，你要及时指出补搞。夫人是十分重视清洁卫生工作的，检查起来要求高，很严格，你千万不要马马虎虎，疏忽大意……至于楼上的几只房间，就不用你费心了，仍由我来。因为这里有规矩的，凡是男人，未经同意，是不能随便上去的……
（随着李燕娥的画外音，画面上逐一出现了摆放有一套组合音响的铺有“百鸟朝凤”红色地毯的豪华的主楼客厅；出现了东侧放有大沙发、西墙置有壁炉、壁炉上方挂有孙中山照片的会客厅；出现了楼下客厅的廊檐下那个狭长的12平方米的大阳台；出现了一溜排放在大阳台里的藤椅、藤摇椅、藤茶几、铁结构的四方台和木制的花架等；出现了鸽子棚与四季都有花开的花园等；出现了二楼上接连着宋庆龄卧室与办公室的、安放有打字机的舆洗室；出现了办公室中靠近壁炉置放着的一架“斯特劳斯”（Strauss）牌钢琴；出现了二楼卧室门外走廊里并排放着的两个书橱等淮海中路1843号宋庆龄寓所中的各房间的实况内景。）
13-25 淮海中路1843号 厨房 日/内
（闪回）
（袁何广与李燕娥在厨房间忙碌着。）
袁何广：李妈，你今天做的是什么菜呀？
李燕娥：老一套呗。
袁何广：不换换口味？
李燕娥：换什么口味？自己做的菜，吃惯了。
袁何广（一语双关地）：啧啧，要放我，早吃腻了。
李燕娥：我可不像你。
袁何广（坏笑着凑到李燕娥身边）：我就想吃点新鲜的，换换口味呢。
李燕娥（顿时明白过来了，不由羞愤交加）：你这个不要面皮的坏蛋，给我滚远点！
袁何广（居然动手动脚地在李燕娥的屁股上拍了两下）：哎哟，什么年纪了，还当自己是未开苞的一朵花蕾呀！
李燕娥（勃然大怒，顺手舀起一勺滚烫的菜油，泼向袁何广）：你这个混蛋！
袁何广（吓得连忙跳了开来，避开了泼来的滚油）：喔哟哟！当真了？
李燕娥（怒目相视，又舀起一勺滚油威胁道）：以后还敢吗？
袁何广（吓得连连讨饶）：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的祖奶奶！
（这一幕，刚好让走到厨房门口的周和康看见，周和康急躲避，摇头苦笑。）
13-26 四川中路上 日/外
（周和康骑着自行车，顶着风，用力蹬着前进。）
13-27 四川中路上海食品公司特种食品供应站 站长室 日/内
周和康（把购菜清单递向经理）：站长，这是今天的菜单。
站 长：好的。小牛——
小 牛：来了。
站 长：这是1843号的，你带周同志到里面去挑选吧。
小 牛：好来。
站 长：一定要最新鲜的最好的。
小 牛：晓得了。
13-28 淮海中路1843号 厨房间 日/内
周和康（架好自行车，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走进厨房里，来到袁何广面前）：袁师傅，今天的菜买来了，你验收吧。
袁何广：好。
13-29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小餐厅 夜/内
（周和康趴在餐桌上，就着电灯光在一笔一划地认真地记着账。李燕娥走来。）
李燕娥（满意地）周同志，辰光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周和康：马上好了，记好这笔就下班。
13-30 淮海中路1843号 厨房间 夜/内
（袁何广把一些鱼肉鸡蛋等食品，放进一只笨拙的老式冰箱里，上锁。）
李燕娥（走进厨房间）：何广，辰光不早了，可以回家了。
袁何广：马上就走了。
13-31 北京 北海西河沿8号 宋庆龄寓所 宋庆龄卧室 夜/内
（一座庭院。即今北京西城区前海西街18号郭沫若纪念馆。是清朝年间恭王府的马号。民国初年，由乐达堂购买了这片地产，修建了现在的庭院。新中国成立后，这里先是蒙古人民共和国驻华大使馆馆舍。由于方井巷房屋破旧需要修理，1959年10月根据中央办公室指示，宋庆龄寓所暂迁此处。）
（宋庆龄坐在凳子上阅读着一份材料。）
钟兴宝（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卧室）：所长，洗脚吧。
宋庆龄：喔哟，今天吃力煞了，一天跑了几个地方呢。
钟兴宝（帮助宋庆龄脱下鞋子与线袜）：水烫不烫？
宋庆龄：正好，正好。
（钟兴宝蹲下身子帮助宋庆龄洗脚）
宋庆龄（费劲地弯下身）：兴宝，我自己来。
钟兴宝（勤快地抢着洗了起来）：还是我来吧。
宋庆龄（感动地）：兴宝，天天这样，我真不好意思呀。
钟兴宝：所长，你的年纪要和我的娘和婆婆她们那么大了，我为你做这点小事，应该的，顺的。
13-32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小餐厅 日/内
（众人围着餐桌就餐。）
（司机刘春生三下五去二，很快就吃完了。与此同时，绿化工王宝兴也吃完了。两人端起空饭盆，快步走向一边的饭桶，再想盛饭，可是，饭桶已经见底了。）
刘春生（摇摇头）：怎么搞的，这一阵总是煮一点点饭，吃不饱。才吃了一碗，就没有了。
王宝兴（拍了拍胃部埋怨道）：我也才只填了一只角呢。
刘春生：看来，都是没有油水造成的。一顿饭，就这一片肉片，还都是薄得连风也吹得动呢！
王宝兴（对着周和康嚷道）：我说和康呀，你能不能和特供公司的胡经理商量商量，给我们家多称些猪油什么的？
周和康（为难地）：不行呀，我已和胡经理说过多少次了。他也有难处。我们家的食品供应，已是特殊中的特殊了。
刘春生：那每天总是吃不饱也总不是回事呀！
周和康：反正，我们每人每月的粮食定量，暂时还是一斤也不少的。你们还没看见外面的群众呢，他们都在用青糠抵大米了。
王宝兴（发起了牢骚）：这样下去，非得饿死人不可！
周和康：宝兴你这话说对了，听说在边远地区，真的已有人饿死了。我们老家宁波就来信说，真的有人家在用树皮草根充饥呢！
玉宝兴（恼怒地把饭盆摔在桌子上）：妈的，都说解放了解放了，穷人翻身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可是现在……
李 云（终于忍不住了）：各位安静，听我说，现在正是国家自然灾害期间，我们要配合党和政府一起共度难关呀！
刘春生：可是张秘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度过呢？
李 云：快了，快了。
13-33 北京 北海西河沿8号 宋庆龄寓所办公室 日/内
张 珏：宋副主席，您的申请批下来了。
宋庆龄：好呀。
张 珏（为难地）：宋副主席，这一减，你的工资一下子就每月少了一百元，平时的生活支出就更拮据了。
宋庆龄：没关系。多赚多用，少赚少用嘛。
张 珏：可是，您还个人承担着李妈和兴宝两位的工资呀！每月的这笔支出最大了。
宋庆龄：没关系。我自己再节约一点就省出来了。现在是国家非常时期，我们得为国家分担些困难。
张 珏：可是……
宋庆龄：还可是个什么呀？张秘书，你没看见，毛主席、朱老总他们不也都带头减薪了吗？
13-34 上海 淮海中路1843号 厨房 日/内
（袁何广正在做饭，他先把大米放在盆里，用超过米两倍的开水把米烫过的后，马上用米盆盖好。）
李燕娥：何广，你怎么用开水淘米呀？还盖起来干什么？
袁何广：不是用开水淘米，而是闷米。
李燕娥：你搞什么名堂哟？
袁何广（神秘的）：一个小时后，你就知道了。
13-35 淮海中路1843号 花园里 日/内
（花匠王宝兴正爬在树上修剪树枝，忽然一阵眩晕，赶紧爬下树，坐在树下喘气休息。司机刘春生从远处见状，连忙奔过来。）
刘春生：宝兴，宝兴，你怎么啦？
王宝兴：有点头昏。
刘春生：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王宝兴：不用了。我是自有毛病自得知。
刘春生：怎么啦？
王宝兴：还不都是饿出来的？
刘春生：你早上没吃一点？
王宝兴：吃？我忍心吃吗？三个小子都在上学堂，就让他们多吃一口吧。
刘春生：那你吃的什么呀？
王宝兴：我就喝了一碗水，里面放了点糖。
刘春生：哎呀，这可怎么行呀！我这里有个糠饼，你吃了，长点力气。
王宝兴（感激地）不不，我怎么能吃你的东西呢。
刘春生：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13-36 淮海中路1843号 厨房里 日/内
（袁何广把泡好的大米捞出来，放在锅内，然后又加上比米多四倍的水，端到煤气灶上，点火蒸煮。李燕娥在一边看着，大为不解）
李燕娥：何广，你加那么多水干什么？叫大家喝稀汤粥呀？
袁何广（神秘地）：毛主席说了，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锅内的米煮得渐渐膨胀起来，在锅内露出了一个尖头。这时，袁何广又把旁边的刚才那用来汤米的水，依次加入锅内。不一会儿，锅里的米饭愈发膨胀上升，终于成为了一锅干饭。）
袁何广（舀了一勺干饭伸到李燕娥面前不无炫耀地说道）：怎么样？就三斤的米，现在给我做成了十八斤的干米饭！这就是我的大米增量法！
李燕娥（惊喜地看着锅中与勺里的干米饭，不无佩服地）：何广呀何广，真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有两把刷子呢！你发明的？
袁何广：说实话吧，不是我发明的，是我昨天下班后，在我师兄那里学来的。他们单位里，现在都用上了这个大米增量法，解决了粮食不够的大问题！
李燕娥（不无欣喜地）：了不起，真了不起！
袁何广：他那里还有更多的新发明，什么玉米啦、麦子啦，他们都会提高增量不加量的出饭率。有了这些新发明，大家以后就可以顿顿吃干饭、吃饱了！
李燕娥：好你个小子！夫人回来，我为你请功！
13-37 北京 北海西河沿8号 宋庆龄寓所 卧室 日/内
（时年68岁的宋庆龄因患坐骨神经痛和神经痛而卧躺床上。张珏坐在她床前的床前凳上听写记录。）
宋庆龄：张秘书，你马上复函李云，要鼓励她们继续保持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深入开展整风运动。
张 珏：好，您说，我记着。
宋庆龄：看了去年的决算报告，知超额完成了去年经费预算压缩指标的百分之四，这是令人高兴的。希望同志们继续保持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在支出方面，可少用或不用的，就少用或不用，以便为国家多积累一些资金……
13-38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餐厅 日/内
（众人正围在一起就餐。）
（王宝兴第一个吃完饭后，又去饭桶里盛饭）
李燕娥：小王，手下留情，留下些，大家都还盛第二碗呢。
王宝兴：我有数的。可是，这是什么饭呀？看是饭，实际上根本不是饭。
李燕娥：不是饭又是什么？
刘春生：是爆米花。
李燕娥：什么花？
王宝兴：是街上爆的爆米花。
刘春生：就是那种‘阿要爆炒米哎——’，一爆‘嘭’一声响的爆炒米花！看似满满一大碗饭，实际上吃到肚皮里，还是那么一点点。
王宝兴：吃下去用不了几分钟，就全部变屎了！
刘春生：这种大米膨胀法，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嘛！
王宝兴（低声嘀咕道）：也不知是哪个绝子绝孙的家伙想出来的。
袁何广（大怒）：王宝兴，你骂谁？
王宝兴：我骂的是想出来的人，又不是骂你，你心虚个什么？
袁何广：老子也是为了大家能吃饱肚皮，跟人家学来的。人家外面也都在这样做饭，就你姓王的特别金贵？
王宝兴（拍案而起）：难道意见也不许人家提提吗？你他妈的是领导呀？
袁何广：怎么，你还要骂人？
李 云：好了好了。你们都怎么了？像什么样子！还像是在这家里工作的同志吗？
李燕娥：要让夫人知道，会有你们的好看的。
13-39 淮海中路1843号 楼下餐厅 日/内
（周和康在记账。李燕娥忧心忡忡在一边欲言又止。）
周和康：李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李燕娥（低声地）：周同志，照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回事。大家一天两顿都吃不饱，干活做事也的确没有力气的。
周和康：唉！自然灾害，听说要三年哪！
李燕娥：你能不能叫胡经理再给我们些优惠，多卖些荤腥给我们呢？肚皮里有了些油水，就不会这样饿了。
周和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李妈，我也说过不知多少回了，站长他也大着胆子背着胡经理，特别优惠了我们好几次。可是，他们特供站要供应的市委市政府的高级领导们，也多着呢！
李燕娥：唉！本来，我一个月三十斤定粮就足够吃了，现在，就因为肚皮里没有油水，根本不够吃。
周和康：李妈，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燕娥：说呗，你和我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周和康：这半年来，我总觉得每天上桌的饭菜的数量，和实际上的米和菜的数量不相符，总是有缺少的现象。
李燕娥：我也好像有这样的感觉。是不太对头。
周和康：缺了的，会上哪里去呢？
李燕娥：你是不是怀疑袁……
周和康：厨房里，只有他一个。平时，你也不经常在的。
李燕娥：我明白了。从明天起，我就守在厨房里，一步也不走，盯着他。
13-40 上海 马路上 夜/外
（袁何广快速地骑着自行车往前行。马路两边贴着的标语上，写着：“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反对官僚主义”等标语。路边有不少端着饭碗讨饭的衣着褴褛的流浪人员。）
13-41 上海 袁何广家 厨房 夜/内
（袁何广兴冲冲回家，袁妻急忙迎将上前，俩人一起匆匆进入厨房，关上厨房门。厨房的案板上，碗里放着几个糠饼。袁何广从裤袋里一把一把地摸出几把大米，放进锅中。袁妻高兴地笑了，连忙架锅点火。外间，一盏昏黄的电灯光下，袁何广的五个阶梯高的儿女正埋在桌上做回家作业。儿女们个个面黄肌瘦。）
[第13集完]
